第三章

说谈话无非就是一些陈年往事的再谈。也许是各自揣的心思不同，这场对话轻松的太过漫不经心，像是两个站在平衡桥两头的人，谁都不敢太大动作，生怕把这个脆弱的平衡点给打破。

尚九熙2010年，你毕业后突然和饶凯学长结婚。。。呵呵，大家都挺意外的。

尚九熙微微蜷起手指，终于问出这些年一直困扰他最大的疑问。

方澄搅着咖啡的手一滞，片刻后淡声道：

方澄没什么，忽然感觉自己不年轻了，这些事拖着到以后也麻烦，公司也得忙。干脆刚毕业那会全都解决了。

尚九熙这样啊。

尚九熙当然不相信这个理由，毕竟，23岁的方澄放弃的也只是22岁的尚九熙，想结婚，也没必要走的那么干脆呀，不过既然对方不肯说，他也没必要急这一会儿要个结果，既然再次相遇，那我们来日方长。

尚九熙你现在公司也弄的挺大的啊，壹澄娱乐对吧，我还以为你会单挑设计这方面走。

方澄没办法，国内设计太难干了，底下还有那么多张嘴得养活。

聊工作起来方澄明显轻松了不少，调侃道，

方澄我这也算用主业养活副业，和你差不多，不过真没想到你会半路跑去说相声，还干的这么火热。

尚九熙导播那份工作太枯燥了，

尚九熙想了想，哧一声笑道

尚九熙还真挺有道理的，咱都是设计没市场、搞不下去就跑去弄其他的了，如今都是靠主业养活这个兴趣。

方澄也算幸运，当时身边的朋友又有多少人真如愿以偿走上艺术路。也就左涵一个命好的，那丫头现在逢聚会都不敢回国，说看到其他人就觉得自己命太好过于愧疚，真够欠的！

尚九熙哈哈哈哈哈哈这话是左涵学姐会说的。

尚九熙被逗得不行，想起这个当时执着于做最大号电灯泡的老友，心里居然还是一激灵，

尚九熙对了，她现在还是在米兰tlitap吗？

方澄朋友你这信息真够闭塞的，人家现在早就是《character》的时尚主编了，混得那才叫个风生水起！我们公司明年开春打算借着搭根线合办场秀，他们出衣服我们出人，也算双向推广。。。到时候你要有空我给你张邀请函，就在北京办。

尚九熙行，到时我一定去。

。。。

方峻辰妈妈。

两人聊了挺久，忽然方峻辰走了过来，一手抓着恐龙模型另一只手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困道：

方峻辰我困了，想回家睡觉。

方澄好。

方澄把儿子抱了起来，朝尚九熙点点头，

方澄那，以后有空再聊，我先带辰辰回去了。辰辰，把恐龙还给尚叔叔，然后和叔叔说再见。

尚九熙没事，这个就送辰辰了。

尚九熙笑道。

方峻辰真的？！

方澄方峻辰！

方澄警告似的瞪了小孩一眼，朝尚九熙礼貌道，

方澄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这个是你自己珍藏的，没必要太惯着他。

尚九熙真没事。

尚九熙笑了笑。

尚九熙我是很喜欢辰辰所以才想送给他的。。。那你们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辰辰再见，记得下次带着加特龙来和它其他的小伙伴玩哈。

小朋友兴奋的扬了扬手里的恐龙：

方峻辰嗯嗯！我下次一定带它来玩！尚叔叔再见。

方澄：。。。。。。莫名有种被套路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方澄想的没错。从那次和尚九熙告别回家后，方峻辰几乎每天都吵着什么时候能去尚叔叔家——

方澄方峻辰！

方澄再一次缠得头疼。这几天公司的一处合作案一直谈不下来她都忙得昏天黑地燎了一嘴泡了，这会儿方峻辰又吵着非要这周五再去尚九熙的工作室看恐龙，搅得她脑袋都要炸了。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方澄我是你亲娘！你一天到晚吵着要去他家干嘛！

方峻辰明明上次都约好了要带小加特和它的伙伴们玩的！言而无信会长鼻子的。

方澄少给我卖萌，老娘不吃你这套。

方澄头疼的揉着太阳穴，那股子火气倒是浇灭了不少。果然儿女就是父母前世的债，她这种急性子的却偏偏每一次都吃这套！

无可奈何只得采用怀柔政策：

方澄儿呀，妈妈这段时间真的挺忙的没法抽开身，咱过段时间再去成不？

方峻辰不行！

小屁崽子！

方澄咬牙切齿的挤着笑容：

方澄。。。那我让薛尘叔叔给你去买最新版的恐龙玩具？绝对不比你尚叔叔家的差！

方峻辰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熊孩子开始撒娇滚打赖在地上不起。

方澄终于忍无可忍了。五分钟后—

方澄。。。额，是的。小崽子一直嚷着要去你那里玩。。。别别。。。好吧。。。不好意思太打扰你了。

另一边的尚九熙笑道：

尚九熙没事没事，我今天下午刚好没有演出。我过去就行，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就成。

方澄啊？地址？？

方澄愣了，不是把崽子带过去吗？什么时候变成来她家了？

方峻辰尚叔叔，我们家住在都汇小区8栋1302。

方峻辰冲着手机话筒嚷声道，

方峻辰记得带霸王龙来哈！叔叔待会见！

方澄诶！

方澄回过神着急要出言制止，结果那边尚九熙应了声回见，就挂了电话了。

半小时后——

尚九熙打扰了。

尚九熙进门换上拖鞋，环眼打量眼四周笑道，

尚九熙。。。挺宽敞的。

方澄瞥了一眼客厅。

方澄。。。你要实在没话夸就算了。

方澄在15分钟前就认命放弃了整理，瞅着这一地稿子和方峻辰小朋友丢的乱七八糟的各种恐龙模型，决定丢脸还是丢脸吧，回头交给钟点工就得了。

方澄你找地随便坐就成，小崽子平时都在这里玩。辰辰出来！你尚叔叔来了！

里头传来开门声，接着一个小团子就蹬蹬蹬跑出来一把栽到尚九熙怀里，

方峻辰尚叔叔你来啦！

尚九熙辰辰，你好啊。

尚九熙亲昵的揉着小孩的头发，另一只手偷偷从背后摸出一个东西，

尚九熙看！

方峻辰哇！霸王龙！

方峻辰开心不已的拿着模型满屋疯跑，接着去搬来自己心爱的玩具箱，里边堆叠着各种模型和画册玩具等等，献宝似的推到尚九熙面前。

方澄默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没会儿就打的火热，纳罕之余也无比欣慰。她平日最操心便是方峻辰的陪伴问题。其实早从孩子懂事时就知道爸爸妈妈关系不好，尤其从和饶凯离婚辰辰像是一夜长大，从来都不再在方澄面前提到关于爸爸的任何事。

她何尝不知道这场婚变最大的影响还是孩子，在他们很难理解到大人之间的恩怨时候，却不得不在父母之间选择其中一方。这是残忍的，不论过去多长时间，方澄心底对孩子的愧疚永远不可能抹去。她只能尽力用双倍的爱去弥合这份父爱的缺失，可她时常连最基础的陪伴都做不到。

她不是个好母亲，可她也尽量想去改变，尽量挤出时间多陪陪孩子。可很多事不是想想就能实现，自从公司步上正轨后她的忙碌却没有削减半分，还时常会因为各种情况加班至深夜。她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她一个人始终无法兼顾好一切。。。

可当看到自己的前男友在和孩子嘻嘻哈哈打闹成一片时，她好多年都没感受到这么轻松的时候。仿佛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不少，甚至有种愿意依靠的情绪在发酵。

尚九熙你先去忙你的，辰辰我陪着他玩就行。

尚九熙冲她笑了笑，背后大片大片的夕阳余晖暖融融落在他的肩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他又放轻了声，像是只属于他俩之间的低语，

尚九熙别太累，注意休息。

方澄好。

方澄故作镇定的走回了书房，仓促的关上门后背倚着门。一只手抵在胸口。

那里跳动的分明不是正常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