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孤灯照壁

　　 左戌挥了挥手上的链子，笑容绽放在他略显疲倦的脸上，并很快隐去。

　　“太子殿下，难道没人教过您…求人，多少该有些诚意。”

　　慕容瑾提剑将铁链砍成俩道，勾起嘴角，眼神中有丝愠怒。

　　“本宫劝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否则…”

　　“二小姐昨日夜归，得知家道中落，郁闷难受，同戌倒是说了不少。”

　　“我问的是解药，别再废话。楹丫头自小与你交好，你定是知道！”

　　左戌见慕容瑾一副紧张的模样，好像看见街头杂耍的卖艺人般好笑，眯着眼悠然道。

　　“外表一副做给人瞧的模样，心里不知将二小姐辱骂过多少遍。现在人都快死了，还要来折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瑾右手提住左戌的衣襟，左手慢慢攥紧。

　　“论起装疯卖傻，还当真没人比得过你慕容瑾。你会不知道二小姐自小倾慕于你？戌不管你喜欢哪家皇亲国戚，亦是那些莺莺燕燕。”

　　左戌步步紧逼，循序诱导。

　　“可你最不该利用她，来力图实现自己称王称霸的野心。”

　　“本宫只当她是妹妹，从未有过其他心思。”

　　慕容瑾额间青筋暴起。

　　“昨晚二小姐回来，遇到戌便问。自己有何处比不上那青楼女子，竟惹太子殿下如此急切，想要让其取而代之。”

　　“住口，我问你解药！”

　　左戌仿佛并未听见，执意要继续说下去。

　　“二小姐知道，刘家活不过次日。于是托了属下遗书一封，服用自制毒药，扬言要先行西去。有时候，医者亦是毒者，二小姐可以救人，却不能自救。”

　　“所以，太子殿下，懂了？”

　　慕容瑾瘫倒在地，寒意刺骨的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走到这步？

　　慕容瑾忽然怀念起那个日头正盛的午后。

　　…

　　流年似水，柔情君意，风吹过，树许是知道。于是它沙沙作响，用热情去回应。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不经意，一阵暖风袭来，草地上一片绿波，蒲公英也被吹散许多。

　　大树下，远远看着似有俩个人影一般。

　　刘楹慵懒地舒展身体，打了个哈欠。侧身向旁边的白衣少年靠去，合上眼，继续小寐。

　　那少年正是慕容瑾。

　　“楹儿睡得可好?”

　　慕容瑾感觉自己手都要被整麻了，可言语字词间皆是怜爱。

　　“不好，若不是瑾哥哥不好好吃饭，怎会叫这骨头硌人呢。”

　　慕容瑾安然失笑，用手掐上刘楹那白皙稚嫩的双颊。

　　“皇弟近来倒是生得许多肉，楹儿大可去寻四弟卧枕?”

　　刘楹未听出内意，而是憋着笑。心里倒想知道这都一年不见，现在得有多胖?

　　慕容瑾见她嘴角微微上弯，心中有些不快。

　　“既然要去寻他人了，还待在本太子这作甚。不嫌我这硌人肉的骨头?”

　　见慕容瑾想要抽身离去，刘楹紧紧环住那人腰身，喃喃自语。

　　“慕容初那么精贵的一个人，那肉得卖多贵呀！我这么穷，怕只能啃骨头了。”

　　他听言，笑了。其实，楚箖初不胖，同他而言，却也不瘦。

　　幸而慕容初不在，否则又该怪他偏心了。

　　生命也许就是这样子，淡淡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吹着风，闹着笑，又不乏无味。

　　“瑾哥哥，长大后，我给你做新娘子好不好？”

　　“嗯，可不许反悔哦。”

　　…

　　岁月误人，孩提时的允诺，早早被撇的一干二净。

　　那年的秦淮河畔，榭水楼台，歌舞升平。衣香鬓影，浓妆艳抹中，谢三娘的存在，如湖心不可采得的皓月，竟显得有几分突兀与疏离。

　　她一袭红衣，舞剑赋词，风姿卓卓。

　　温婉的眉眼间皆是飒爽英姿，刘楹知道。那是不同于自己的将门风范，就连自己也险些为之倾倒。

　　她不但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竟敢为人言道:[身在风尘，志在疆外。]

　　她高昂着的头颅，目光坚毅。

　　只看过一眼，慕容瑾的眼睛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从那时起，刘楹心中也自知不如，因那一纸婚书，反而觉得愧疚，是自己耽误了这对佳人成双。

　　…

　　可刘楹不知道，慕容瑾欣赏的只是谢三娘身上那份忠贞爱国之情，流落烟花之地，却从不委身风尘。

　　现下，慕容瑾再也顾不得其他。抛下左戌，便赶至宫中。

　　“她人呢？可是醒了？”

　　发现床榻上的人不见踪影，慕容瑾只能寄以希望。

　　容姑姑的话，随即打破了他这唯一的幻想。

　　“楹姑娘薨了，望殿下节哀！”

　　“葬哪了？”

　　“皇上下旨，被埋入后山园林。”

　　“知道了，替我将床铺一并扔了吧，晦气。”

　　他冰冷的语气，把自己也吓一跳。

　　终是自古帝王无情么?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的话，想必也有阴曹地府了，要是能入六道再次轮回，也算成全了刘氏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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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轩哥哥，我要吃糖葫芦!”

　　夜里，他突然惊醒，浮现的是刘楹同他小时候旧事……还有那张，笑意黯然的稚嫩脸庞。

　　他习惯性起来喝了口凉茶，了无睡意，索性披了外衣，去了竹岚轩，一小太监为其挑灯。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这条路竟是如此漫长

　　因为是夏天的夜里，萤火星星点点。

　　他推开虚掩着的门，笑意上了脸颊。

　　“楹儿，朕来看……看你。”

　　笑容渐渐褪去。

　　她已经……不在了……

　　“今夜的萤火……格外地亮呢！”

　　小太监欣喜道，他从未见过这么多萤火虫。

　　“当真是。”

　　他抬头看去，似乎想起什么，自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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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多年以前，也是这样一个盛夏。

　　一个穿着碧衣长裙的小丫头，赤着脚丫子，空手扑腾着漫野的萤火，回首……她笑了

　　“世上唯恐余我一人。”

　　她害怕的，也是楚辰轩所怕。

　　兴许，这该算是对他余生最大的惩罚了……

　　落叶尚且归根，后山于她而言，不过如此。

可夜幕之下的另外一处，洛思沅倒也睡不着。出了小阁，就着宫灯的微光，向黑暗深处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