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皇命难为

　　 刘家世代为苍梧效命，功勋卓著。就拿俩月前，琉璃之战来说，单刘家铁骑，便伏尸三千。

　　哥哥险象环生，从琉璃归来之时已经是命悬一线。那时的他满身是血，眼神失色。

　　刘楹害怕，死活不肯离开他身边半寸，只听他木讷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听，有孩子在笑。”

　　刘楹怕极了，强忍着泪，抱着他轻哄。

　　“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可如今，非但没给哥哥加官进爵，反而以赐婚为由，让其成为驸马，使之远离朝政。

　　刘楹心中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养了俩月，哥哥伤好得差不多了。却仍需要忌食，酷爱笋汤的他，只得耐住嘴里那几份寡淡。

　　刘楹身为医者，自是知道，这春笋味甘性寒，却也知少食无害。

　　可爹娘不同，生怕出了差错，于是有了携同丫鬟芸儿共赴郊外竹林那慕。不料因事耽误，未来得及……

　　“小姐不必忧心，这亲事未到，大局未定，自当往好处想。”

　　侍卫左戌一言，打破了这无由的思绪。

　　“好处？公主意，皇帝命，再简单不过。”

　　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削弱兵权的借口。

　　“既已是命，那便遵循。为君臣，为人奴，左戌已是如此…”

　　抬眼，少年眼底的火苗，藏不住跳跃。

　　“左戌已是如此，楹，亦是如此。”

　　“今早你一离开，太子便带人搜查了将军府，拿的是陛下圣旨，问的却是刘老将军企图祸藏贼寇，逆反叛乱之罪。”

　　左戌见刘楹一脸疑惑，继而又道。

　　“今日你可有遇到一个小乞丐？还当街答应替他小妹看病。”

　　“不错，这有何问题？”

　　“你又可知那俩兄妹乃是亡国琉璃的皇室后裔，戌早暗地听言，慕容瑾琉璃之战拾回俩孩童。想来他们已经归顺慕容瑾！而这俩月以来，城中四处传播有亡国余孽四伏，引得百姓有些浮动。”

　　所以，顺理成章上演了今天这一出。

“要知道，当初在琉璃大战，少将军为主将，太子为监军。是少将军，亲自带兵灭了他们，琉璃战火殃及无辜的人数不胜数。这笔账总归是算在少将军头上。”

“然而虽九死一生，慕容那老皇帝却并不打算感恩戴德，反而想要至将军府于死地。”

　　“他还搜出了上古奇花毒的解药，对吗？”

　　“……尚未。”

　　琉璃苍梧，因国体不一。琉璃崇尚兼爱众生，以善止恶。而苍梧主张以法律己，以战止战。

　　战火蔓延了百余年，苍梧也逐渐研制出了上古奇花的解药，为一控制，用以军中。

　　百姓不说也知道，身中此毒之人，不是从那次战役活下来的苍梧将士，便是在战场上的琉璃余党。毕竟，战场上误伤也是常有的事。

　　刘楹脸色阴沉，目光紧随他那深邃的眼神。原本安静的廊道，豁然响起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

　　自己何尝不知道那街头小儿是他国亡党。只念他年纪尚小，孤身一人，才行此险棋。

　　岂料会为整个刘家招来如此祸端。

　　果真是……可笑至极，自己竟还想着为他谋得解药。

　　止不住的泪水，在她脸上肆虐。

　　但，刘楹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有多么愚蠢，竟然会拿刘家世代忠良去相信一个更本就不爱自己的人。

　　“左戌，他们何时会来？”

　　“大抵不过明日。”

　　左戌握紧腰间的剑柄，激动的朝前走了几步。

　　“戌，请小姐今夜与卑职离开将军府，远离这长安城。”

　　“看来你们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刘楹眼带笑意看向身边的左戌，可流露出的满是嘲讽。

　　“并未。”

　　“既然没有，我怎么可能置整个刘家于不顾。”

　　他慕容家想的可真好，用完就丢，当我们刘家是什么？

　　“我或许有办法……明日十五及荆照旧举行。如果天亮我还未出来，刘家尚且还有救。”

　　“楹有何计？”

　　刘楹苦笑，不再说话。

　　…

　　夜深人静，书房暗室，一片狼藉。

　　白烟徐徐，火光乎明乎暗。药炉旁，各种草药被堆砌在一起。刘楹反复翻阅医书，口里含着草药，眉梢微颦。

　　许久，似是发现了什么，眼神瞬间充满惊喜。

　　“就是它了！”

　　这药虽然没有上古奇花那般毒，平常人倒也看不出异样，服下能使人外症与其相似。只因是药三分毒，刘楹第一次研制，自己也不知道副作用有多大。

　　…

　　收拾好残局，出了暗室，回到房内。

　　一切准备好后，只待明日……

　　…

　　一大早，将军府便忙开了。

　　只有刘老将军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大门口，该逗鸟逗鸟。依旧是那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同来宾们打着马虎。

　　“呦呵！老刘将军，还搁这逗趣呢。”

　　来人双鬓更白，一身朱色华袍，眉眼间皆是轻蔑之意。

　　“也是，某些人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像现在这般惬意。”

　　刘祁抬眼看去，只见那人踱步想要进去，他立马便给拦了下来。

　　“哎！秦世钦你个老书鬼，来这做什么？走走走！”

　　秦世钦转而笑道。

　　“我未来外孙女媳妇的及荆大宴，怎么不来呢？那难不成你是怕我将你吃垮，啧，也当真是小气。”

　　刘祁端详着他许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摆手让身边的奴仆请人进去。

　　秦世钦虽是慕容瑾的外公，对自家女儿很是满意。可在这事上，终究还是外戚，帮不上什么忙……只想不连累他就是。

　　然而在此时的刘家祠堂，早已乱成一团。

　　原本是打算在这举行及荆之礼，现下发现用来三加的钗冠破损极为严重。

　　可眼下观礼者都几乎到齐，短时间内，也没有法子重新制衣。

　　“姑姑先别急，您为这次的有司，暂且先看看场，我去看看落笙那。”

　　刘母王氏知晓今天即将到来的是一场腥风暴雨，只想替女儿办好这第一回，亦是最后一场笄礼。

　　可还未推开门，一群官兵便将府院给包围起来。

　　领头人正是昨日的慕容瑾。

　　“太子殿下这又是来做些什么？”

　　“自是娶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