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你是我在一场大雪中捡来的。

我首次见到你，是在垃圾桶边。当时你正低头翻找食物。旁边窸窸窣窣下着雪，你的身上同样落满了白毛，我清楚的记得，你扒拉出一个袋子，用爪子撕开，大口吞咽。

我打着伞，向你靠近。你没有注意到我，直到我与你距离只有一步之遥，你才发现并逃窜。

飞奔去了墙角。

很不明智的选择。

我继续靠近，这才有机会好好端详。你的毛结成一缕一缕，暗淡无光；许多地方露出了皮肉，在灰色的毛中显得格外清晰——似乎是条狗。其中一只耳朵被咬掉一半，还清清楚楚烙着牙印。当我看到你的脸时，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哪是狗，你分明是一匹狼啊。

你瑟缩着，眼中闪烁的无限的害怕。见到你，我心中泛起了久违的同情。

鬼使神差的，我将你带回了家。

我猜测，你是从郊外的那片森林来的吧？我猜测，你也有亲人吧？

在所谓的猜测中，一年过去了。

我知道，这里留不住你了。

那晚，我欺骗你，把你带到了森林。这是我最后一次细细看你。笔直的脊背，发亮的皮毛，锋利的爪牙。一切都是成年的模样。可你却扑到我怀里，似乎还是以前那只小奶狼。我告诫自己，不能不赶走你，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

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我在你的身上划了一刀。

你发出哀嚎，直愣愣的望着我。你走来，舔着我的脚踝乞求。我下狠了心，举起匕首刺向你的脊背。你这次没有叫，而是在离我几步远的地上露出了尖牙。

我多想把你抱起，像往常一样帮你清理伤口，一下又一下抚摸你的头，一遍又一遍说安慰的话……

你走了。

我流泪了，但我不后悔。

又是一年仲春。

午夜时分，我听见门外传来抓挠的声音。我从阳台看去，你正卧在我的门前，欧欧嚎叫。我怔了一下，忙跑下楼为你开门。可是……

门前空无一人啊。

我这才想起，你去年就已经死了，死在了我的门前。

我来到我们相识的那个墙角，那是遇见的初殿，死亡的仇怨。

你还未离去……你从未离去，你就在那里。

几滴晶莹落在了那片净土。

那天，下了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