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烟波

路芸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公了，她从地上站起来，欢欣雀跃般扑入柳烟波的怀里。

这时的她才有丝丝温暖。

外公并不把他当外孙女，与亲孙女一样对待。

“既然你们要赶他们母女走，就得答应我让芸儿改姓柳，如何？”

路老爷子听了，大怒道，“亲家如此做派，叫人好生为难，她是我们路家的孩子，怎么能改换柳姓呢，绝不行！”

“路兄，我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要逐她们出家门，是不是得先给我一个交代？”

“你这还恶人先告状，打伤我的族人，擅闯刑堂又怎么说？”

路老爷子知道，一旦这事传了出去，路家颜面扫地，他这个家主的威严也丢了，岂不是给列祖列宗蒙羞？

“不行，说什么都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她们生是路家的人，死是路家的鬼。这是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见路老爷子态度强硬，柳烟波也拿出自己的倔脾气，“怎么着，你还想与我动手不成？文的也好，武的也罢，咋老柳家怕过谁？”

其他人辈分不够，也插不上话，只能待在原地，默不作声。

柳烟波是如何得的消息呢？还是得从月初开始说起。

九月一日

那天柳烟波从练功房里走出来时，就听到了一声尖哨响，然后他就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房梁上头柱子上，赫然多了一只飞镖，顺带还有一张纸签。

柳烟波掌力方吐，那飞镖下的纸签就被他无形的掌力吸入手心里，他不及细看就展开身法追了上去。

这么多年苦修，他自认轻功已经有相当火候，可是要追上前面那个人，却并不容易。

两人渡水如萍，在重重画舫间穿梭自如，湖面波光粼粼，仲夏的天气还有些许闷热。

柳烟波已经年过半百，气力近年来逐渐衰退，已经不复当年风采。

他全是凭着一口不服输的气，势必要问个明白。

青天白日里，为什么行这鬼祟之事。

两人你追我赶，约有十里路远近，过莫愁湖，穿红枫林，总是相距二丈许。

柳烟波拼尽全力，也追之不及，心里甚是佩服。

“这人的轻功当真了得！有直追当年羽神之势，却不知是何人有如此能耐？”

前头那人头也不回，身形左突右闪，速度之快，人眼勉强看得见一道虚影在奔走。

柳烟波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也辨不清是男是女，更不知年岁几何。

到了一处偏僻山腰处，柳烟波待要继续追赶，却不防那人扭头又往来路去，他也只好折返，累得汗如雨下，浸透内裳。

柳烟波这时已经到了极限，速度更慢了些，到真是应了那句“年老体衰，不复当年之勇”。

错过前方转角，就全然失去对方踪迹，加上对方轻功远胜于他，也找不到丝毫痕迹。

柳烟波只好作罢，在一间茶楼歇口气，喝完一壶龙井茶，缓缓朝自家独步行去。

在路上也来不及去看那张纸签，心里还想着那个神秘的送信人。

江湖之大，本就有很多奇人异士，但在柳烟波这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宿，怎么会不认得这样的人物呢？

回到家后，悄悄进了练功房，关上石门，准备打开信签来看。

却发现屋子里的东西竟被人弄得东倒西歪，好似进了贼人一样。

要知道这间房子可是他请工匠特别打造，除了他手里的钥匙，要进来就得先闯过七重关卡。

每一道关卡，都十分巧妙且威力不同寻常机关。

柳烟波奇怪的是，关卡没有被摧毁的迹象，对方究竟如何进来的，他一时间也得不到答案。

他之所以建造这样一间屋子，就是不想被人打扰，另外的原因就是他将诸多古玩字画，奇门兵器等也藏在这里。

柳家本就是江南富庶，以细盐起家，这才有财力请诸多教师传授族人武艺。

早些年间，柳烟波还是个孩子时，父辈就曾广罗天下奇士，住在庄子里日夜演练，希望柳家能成为媲美京师的巨族。

有了巨资，还得有实力坚守，否则就是空架子。

柳家深知此理，对武师也不吝啬，只要有真本事，花再多钱也值。

在这样的条件下，柳烟波才有今日的武艺。

他这一代往下的儿孙辈，也多半学了些独闯天下的微末本事。

检查一遍房屋里，少没少物事后，柳烟波才展开纸签。

“外孙女遭罪，你如何坐得安稳。”

就只有这十多个字。

从苍劲的笔力看出，这个的手劲奇大，不说废话的行事，更是个厉害的角色。

柳烟波一向崇尚，子弟们兼文能武，空有一膀子力气，就是族里的笑话。

就连路芸的娘亲柳菁菁，也初通文墨，经史烂熟。

柳家的规距，女儿家得通过考验才能修习家族功法。

柳烟波后来就摒除这一条，对自己的女儿并不苛刻，只要能嫁个好人家就行了。

哪知前些年，女婿路云突遭不测，他也猜到外孙女必不受欢迎。

这张纸签所言，也在他揣测之内，却不防消息竟由他人代传。

在还没有查清家里发生的事之前，他就匆忙动身往路家来。

路上却又出了意外。

摩云岭的一伙土匪，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拦柳烟波的路。

柳烟波起初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却还是吃了亏。

除了他一个人外，随同而来的无一生还。

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从马车里拔出宝剑，砍瓜切菜般，逐一削去众贼首的脑袋。

直到手里宝剑卷口，他才将剩下的人裤子全扒下来，让他们光着屁股蹲在冰冷的河水里。

只要谁敢动弹一下，他就上前去给那人一脚。

他用得力气不小，当真有不怕死的，被他一脚踹进水里，呛了几口水，还不忘捂住屁股“哇哇”直叫。

旁边看热闹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平日里也多数被这伙土匪欺凌，心下十分畅快。

一排排光腚腚的屁股在阳光下，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活着备受折磨的土匪们，在心里暗骂，最强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们没有一个是柳烟波的敌手，也只能老老实实受罚，直到官爷闻讯而来，这场糗事才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