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戏剧

天刚蒙蒙亮，伴随着豆浆的卖叫声，白雾逐渐散去。

杨子枫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的雾气喃喃道“这雨是下了一夜吗？”然后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走进了卫生间。不一会，洗漱声结束。杨子枫套上了他那件老卫衣，飞快的下了楼。打算准备今天工作所需要的东西。

当他推开帘子时，萧老板已经准备了两碗面，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坐在了茶桌前。杨子枫便十分自觉的坐到了萧云影对面，拿起了筷子，“那么我就先开动啦。”说着便准备把筷子伸进去碗中。还没等面上的热气与筷子接触到，杨子枫便被萧老板用一支筷子重重的敲了头。“别慌，你和苏三的在后院厨房。”说着便睁开了半只眼睛看着门外“你先去后院准备一下吧，苏三应该一会就下来了。”杨子枫抱着头有点小委屈的低声应道，便往后院走去。当他刚刚从后门离开小阁，前门中便有一个身着长裙的长发女子走了进来。

“早啊。”萧云影扭了扭脖子道，“嗯，早上好，萧老板。”女子略显疲惫的坐在了萧云影对面，还没开口便长叹了一口气。萧云影茗了口茶，便笑了起来。“你笑什么？”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无力的盯着萧云影，“没事，先吃点东西吧。”萧云影伸手将面推到了女人面前。女人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想....”

“先吃完再说，其他的不谈。”萧云影还没等她说完就将手指放到了唇边做出了嘘的手势。女人看了看面前飘着些许热气的面，便苦笑了一下，拿起了筷子。萧云影也提起了面前的筷子。二人便这样，你不言我不语的面对面吃着面。

当女人将最后一口汤喝光后，萧云影将碗筷推到了一旁，用双手拖着下巴看着女人说道“那么，你想清楚了吗？”

女人沉默了一会 ，她的眼睛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转瞬即逝，留下的是同小阁里一样的寂静。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来一包崭新的烟来。刚将烟抽出，便被一个肉垫子，‘啪’的一下打在了手上，手上的烟也随之落地。她疲惫的看着眼前的这位朋友，此时正端着茶杯看着，面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小黑猫。这个小家伙正好好地盯着自己。

“怎么？学会抽烟了？”萧云影吹着茶杯上的热气问道。“你们男人不都爱以烟解愁吗？正好让我试试呗。”女人苦笑到

“我可没看见什么愁，有的，只是一个自己走不出来的人。”萧云影将那包烟顺势拿来过来又接着说道

“按理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也不应该知道。问这个问题，不是让你回答我的，是回答你自己，雨轩。”看着面前这个总是心不在焉的萧老板突然正襟危坐的盯着自己，一时间被问住了。

是啊，她来找萧老板，本就不是为了寻找答案或者告诉她答案来的。她只是累了，想来找这个会做菜的朋友避一避。至于问题，她或许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释然，也太起了茶杯，吹去了漂浮着的热气。

“萧老板，你是知道我有恐男症的。在遇见他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对男人有好感了。说实话，我真的认为他从前是在发光的，有着不为世俗左右的勇气保持着自己的风格，也没有那种物化女性的价值观，最最最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似乎都不被世俗所接受。不被传统的价值观所接受。但恰巧，我们又都走在了一起。那种感觉，真的很微妙。”张雨轩眼里闪着光激动的讲述到，

“虽然，有着年龄差吧，但我觉得不是问题，他能理解我不想要孩子，虽然说他是想要的。而且他长得真的很戳我的审美！也不抽烟！”说到这，张雨轩捂着嘴笑了起来。萧云影也跟着笑了起来。

“也不愧是你啊。”

“其实这样看来，也挺有意思的，不过经常像个木头一样，很多东西要你说明白他才会理解，我都不清楚是他故意不去想，还是他的脑子就那么大。遇见问题也总是一个人不出声，一个人扛着。直到问题解决了，也不和我说。我这个性子，真的很难忍受了。至于每次有问题什么的，也总是让我觉得他在逃避。根本没有直面问题。”说到这，张雨轩那只系着桃花手环的手无力的放在了桌上。眼睛也再次回归暗淡。

萧云影品了口茶，没有作答

“我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反正我想着只要我好好调教，就会好起来。毕竟我们两个再怎样，相处着也很舒服。有一说一，这种相处方式我还挺享受的。”

张雨轩苦笑着喝了口茶

“哦？那说说你们的相处方式？”

“就是我们当初约定过，不用为了对方做过多的改变，保持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用迁就对方而改变。保持原状就好。什么因为对方而去养成什么习惯啊，我们都觉得不需要，很多余。”

萧云影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一本正经的看着张雨轩说道“你要不要看看你们两个做的是什么鬼约定？”

“啊？”

“翻译一下吧，就是，不负责，不拒绝，不主动。你们这样到底是在当临时的情侣，只想体验热恋的高潮。还是想做一个特立独行的夫妻啊？”

“我觉得没那么夸张吧。”

“怎么没有？一份感情中，要的是双向奔赴，而不是逢场作戏，有心情了在一块玩玩。要的是长久啊。”萧云影比划着手中的茶杯说道。

张雨轩愣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她才弱弱的说道“那，萧老板，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

“问题问自己，不要问我。”萧云影一边低着头倒茶一边说道“不知道怎么问的话，我来问你。你还爱他吗？这个问题虽然有点二，但很重要。”

张雨轩皱了皱眉，看向天花板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只是......我觉得我真的累了。更何况他能说出如此大男子主义的话。真的打碎了我最后的幻想。”

说着她将一只手臂遮住了自己仰着的脸“我想，我的病又要发作了吧。”她颤抖着声音说道。萧云影抬头看了一眼张雨轩，一不小心看见了她锁骨间的豪字，也叹了口气。“年轻人的情感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儿戏了啊？”

萧云影认识这两个人已经有两三年了。记得那会二人经常来这吃东西，二人平日示人的状态，是那种让旁人羡慕的灵魂伴侣。至少他们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至于是不是为了那点虚荣心，萧云影已经不清楚这对年轻人的算盘了。反正那会是求着萧云影为他们祈了个福，至今都被放在苏三搞得什么纪念柜里。

两人活的也的确随心所欲，不过还是没能跳出一些东西。所以在自由与限制之间。二人的处事态度，变得有点奇怪。明明当初就是因为感性的冲动才走到的一起，最后却用着各种理性来分析人最感性的事物。多少是有点奇怪了。

想到这，萧云影便站了起来，打开了那个柜子，从中翻出了两个紧锁在一起的木质桃花瓣。将其从最高的，也是被来这店的情侣们羡慕

位置拿了出来，将其一分为二，放在了茶桌旁。

“还要吗？”

“算了吧，这份记忆还是留在云宇阁里吧。”张雨轩站了起来，苦笑道，随即便向外走去，当快要走出大门时，高跟鞋声停下了。一袭青衣长裙的女人侧着身子看了一眼这间包含了许多的小阁，最后与萧云影道了一声再见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这时，杨子枫刚刚从后院走了进来，看着刚刚出门的女子，有些疑惑，便走到了萧云影身旁“看样子是个贵客啊，萧老板你为什么不送送人家呢？”

萧云影将最后一口茶喝尽，眯着眼睛说道“不必了，有人去送了。”

杨子枫看了看桌子上刻着‘轩’‘豪’二字的桃花瓣，耸了耸肩“莫名其妙的。”

“他们送走了他们啊。如此花束般的恋情，到底还有多少啊？”苏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子枫身旁语重心长的说道

“什么和什么啊？莫名其妙的？”杨子枫瞥了他一眼

“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苏三嬉皮笑脸的揉着杨子枫的头说道

“切，又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着，杨子枫便打扫卫生去了.....

............

是夜

丘城里散发出的灯红酒绿使得这条用青石板铺的街道是那么的特别。这条街上的店铺，大多都打了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店还在敞开着的大门。

也恰逢初秋，街边飘着丝丝细雨。随着石板路的响声，一名留着中长发的黑衣男子打着伞，走入了挂着‘云宇楼’的小店里。

店里坐着不少人，但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店内没有其他家的喧闹。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清吧。

店内放着点民谣，一名身穿西服的灰长发男子在吧台前擦拭着酒杯。他略带笑意的看了来人。

“喝点什么？”

棕长发男子将雨伞放到了身旁，神情沮丧的道“桃花酿吧。”

“这酒，我们不单卖的，都是双人份。”灰发男子拿起一旁的鸡尾酒说道

“那...就算是，我和这家小楼喝吧。”男子顺手拿起了吧台上的高脚杯把玩着说道

“还怪会说的，要是萧老板知道我这样坏规矩的卖酒可又得数落我一顿了。你最好自己解决完。”说着男子便转过身去调酒了。

棕发男子没说话，只是不紧不慢的掏出了一支烟，自顾自的点了起来。

他长吸了一口，将这些日子他愿意思考的，不愿意思考的，都呼了出去。看着缕缕烟雾飘出了小楼，他也放下了抽了一半的烟。

另外一半，留给世间去品味吧。他这么想到。

“你的酒。”

灰发男子笑着将两杯桃花酿放在了他的面前。他慢悠悠的用右手抬起了酒杯，手腕的桃花手环上，飘落了一片干枯的花瓣，这片干枯的桃花落入了另外一杯酒。灰发男一边擦着刚刚的高脚杯，一边打趣的说道“说起来，是有些日子没见你抽烟了啊。”

男子没说话，将杯中所剩不多的酒一饮而尽，或许这酒是有些苦涩吧。

还是有了一些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过了他脖颈间的‘轩’字。

灰发男子递了张纸给他，二人对视了一会。都没有说话。

待两杯酒都被喝完后，棕发男子又在吧台一个人发了好一会的呆。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这家酒楼里的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故事的。来这消遣，自然只是想来放逐一下自己。

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棕发男子后来又点了多少酒水。

他走时，灰发男子从吧台里，拿出来两瓣木质的桃花瓣。棕发男子的同样没有收下他们，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算了吧，不想浪费时间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说着便大步走向了门口。但他的眼睛里流出的情感是逃不过苏三的眼睛的。苏三也只是会心一笑“那祝你好运吧。”

男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轻声的答道“嗯。”

只是当他来到门口时，还是在这站了好一会。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便重新遁入了黑夜之中。

“失去了树枝的桃花活不长，虽然特别能随时把玩，但千万别指望能留住。”酒楼中的一位客人说道

“但是桃花酿很甜美不是吗？他们的确留不住，但摘下来的桃花加以打磨后得到的酒水，诸位可是有目共睹的。”苏三擦着高脚杯说道

“其实吧，也没必要追求什么桃花酿，那些高粱酒不也很好喝吗？”一位大叔举着酒水说道。

“哈哈哈，谁知道呢？也许是桃花们有着自己的想法吧。”说着苏三放下了高脚杯，看着深邃的黑夜自言自语到

“桃花是始终都不会成熟的，因为当他真正成熟长大那一刻，也就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