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设防

对么？

伊索并非什么纯白之人，倒是没那种“生命是至高无上”的想法，人生与死的切换都只在一瞬间，他尊重生命但不代表他会对他人的生死有太多的看法。

但……

这些人的表现都过于平静了。

虽说是一个对自己而言无关紧要的人，但这样的平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更何况那人的死法还如此诡异。

伊索又看了那尸体一眼，抬眸同隐隐带着笑意的玛丽对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确实，不守规矩的人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前提是，他是在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不守规矩’，安托瓦内特女士，这是您的剧组，我就不发表自己的那点毫无意义的意见了。”

玛丽笑容不变，似乎没听出伊索的话中有话：“卡尔少爷的意见怎么可能是毫无意义的呢。”

“那劳烦您多照顾着点艾玛，小姑娘娇滴滴的，可别让她受了伤，毕竟甜心小姐的脸上出现除了笑容之外的表情可是很让人担心的。”

伊索懒得说那些客套话，刚准备离开就又被玛丽叫住，回头：“您还有什么事么？”

将玫瑰递给旁边带着手套的保姆，玛丽接过手帕擦了擦手：“我还以为您更在乎您的叔叔一些。”

这可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伊索学着约瑟夫私下里的那个样子挑眉，话中不由自主的带了些他都没有察觉到的自豪：“我的叔叔很厉害，我相信，他的能力足以让他在不需要任何人照顾的情况下也能很好的生存。”

不得不说，他这话很好的取悦了某只蝙蝠。

亲王大人完美的在脸上控制好对侄子的宠溺和对亡者的伤感，同众人告别后带着面无表情的伊索回了卧房。

出了大家的视野，伊索拍开约瑟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回头看了眼那人越来越多的地方，转头皱眉：“我怎么想都觉得是玛丽动的手。”

“你的直觉不准，”约瑟夫手被拍开后倒是没有再放上去，而是插到上衣口袋中，“她可没把人血都吸干的能力。”

注意到伊索诡异的视线，约瑟夫皱眉：“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是个有品味的血族亲王，普通人类的血液怎么可能去得了我的眼？那人可不是我杀的。”

“哦……”伊索回想方才那尸体的状态，不知为何那朵艳得有些过分的玫瑰总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再想到昨晚看到的剧本，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那玫瑰？！”

约瑟夫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那可不是普通玫瑰。你可别想着报警什么的，没用，非人类的力量本来就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抗衡的。”

“我不会。”

报警？然后让人来毁了这玫瑰园导致正主出手让更多人死么？

开什么玩笑。

由于这个小插曲，早餐被推延了一个小时。

餐桌上大家还是该怎样怎样，完全没被早上的事情影响分毫，倒是艾玛郁郁的神色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关心，在得知她是因有人死亡而感到些许不安时，他们又笑着安慰——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有什么关系呢？

伊索冷眼看着，摸摸揉了揉眉心：“这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他的声音极小，只有坐在他旁边的约瑟夫和艾玛听到了，前者保持着那温柔的浅笑不变，后者则更为忧虑：“有点难办呀。”

可喜可贺的是，接下来熟悉环境的一个月里再没人死于非命。

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准备开拍，眉笔在伊索的指尖飞速转动，好几次差点插入约瑟夫的眼球之后，后者躲了好几次有些不耐烦了，抓着伊索不安分的手明确的表示自己很不开心：“到底化不化，不化让别人来。”

伊索挑眉，起身看了看剧组里的另一位化妆师：“那……你有病？！”

“你特么还真敢让别人给我上妆？！”

猛的被约瑟夫拉下，伊索重心不稳差点扑到对方怀中，扶着椅子旁边的扶手才得以稳定身形：“不是你说的？‘不化让别人来’，你很难伺候啊亲王大人！”

“……认真化，别转了。”

伊索表示他想“呵呵”，挣脱开约瑟夫的手，伊索继续盯着他的脸转眉笔。

主角半血族要在短短十分钟内演绎出从对人类的虚伪善意到最后的麻木、不屑于继续客套，要在屏幕上播出的那连续的十分钟肯定不能换妆容，全靠约瑟夫自己的演技支撑，但如果妆容不合适，演技再再好也拯救不了那让人出戏的违和感。

有点难办。

停下转眉笔的手，伊索用眉笔尾部挑着约瑟夫的下巴，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有了点感觉，眯眼：“哭一个？”

约瑟夫：“……”

虽然知道这不是要自己真哭，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约瑟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由原来的端坐变成斜靠在椅子上，左手撑着扶手托腮，右手很放松的放在另一边扶手上，两腿相叠，搭着二郎腿。

明明是一个很霸气的姿势，这霸气却因约瑟夫脸上恰到好处的阴郁而变得颓废起来。

伊索后退一步，总感觉差了点什么，看着约瑟夫空荡荡的右手，去餐厅找了个高脚杯添了半杯水，又去道具组借了一些红色颜料倒进去，跑回约瑟夫身前把高脚杯塞到他右手中，起身摸着下巴：“调整表情。”

翻了个白眼，约瑟夫侧头，调整视野，不让那高脚杯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原先的阴郁多了分纠结。

是对于不甘心顺从本性的阴郁与想要活下去的纠结。

伊索下意识的捂着心脏，有些艰难的开口：“挺、挺好。”

约瑟夫合眼：“那就开始，我眯一会儿，化好叫我。”

苍白的，宛若死者的亲王大人一副还不设防的样子就这样“睡”在自己眼前，伊索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这人先前因被亲信背叛而陷入昏迷状态，见他现在居然能这么放心的把自己就这么放在一个位置一动不动，心情有些微妙。

这蝙蝠，是真的不设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