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缓和

皇帝开口道：“你说吧，无论说什么，朕不会怪罪便是了。”

　　魏瑾松了口气，说道：“将军去了泰城，我和几个户部的官员留在桐城，若是陛下不放心，之后可叫他们来查问，看我说的话是否有半句虚言。”

　　“说。”

　　回应魏瑾的只有这一个字了，魏瑾便将自己在桐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桐城抬手张明涵那里，她着重讲了讲，见皇帝始终面色如常，她也有些不确定了：“那张明涵鱼肉乡里，实在可恶，我离开的时候将军也已经查出桐城漕运使的一桩冤案，也和张明涵一干人有关。我那时候受了伤，没有多问，只依稀听到两句，说‘杀人灭口’什么的，似乎不止是漕运使一个官员，那些被大水‘淹死’的官吏中，有许多都是被害死的。我也不知张明涵是想要隐藏什么，竟要丧心病狂杀那么多人。陛下若是想知道详细事件的话，就只能等将军回来细说了。”

　　皇帝的眉毛动了一下，问道：“你受伤了？”

　　魏瑾起身，将左手衣袖往上拉，就露出了那条才换下纱布不久的伤疤，新肉突破伤口生了出来，显在手上颇为可怕。

　　皇帝盯着魏瑾的手看了看，然后大怒：“何增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见目的已经达成，魏瑾便趁热打铁说道：“我本是想今早解决灾情，所以才着手整治桐城，可不知是哪一处犯了何大人的忌讳，引得他派杀手对付我。若非将军来的及时，恐怕我也没有命回来京城得见天颜了。”

　　皇帝喘着粗气，很是愤怒的样子：“反了，都反了！对朕阳奉阴违，枉费朕还……”

　　魏瑾看着皇帝，就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却把话停住了，对魏瑾说道：“你既然受了伤，就留在京城好好修养，所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朕说。”

　　魏瑾垂首：“省得了。”

　　皇帝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然后就赏了一堆补品，让魏瑾回去好生歇着。

　　魏瑾也没有多待，行过礼便走出了宣室殿。

　　一出门，就见一个宫娥在门口和老太监说话，魏瑾一出来便迎了上来：“见过平宁公主。”

　　是个熟人，皇后宫里的琥珀。

　　琥珀说道：“皇后娘娘听闻公主进宫了，便差奴婢前来请娘娘过去说说话，娘娘许久未见公主，也是想念得紧。”

　　魏瑾暼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方才陛下已经允我回府歇着，今天也确实累了，就不叨扰皇后娘娘了。”

　　琥珀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魏瑾会拒绝，便有些着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请，公主你……”

　　听她这般纠缠不休，并且还有些命令的意思，魏瑾也不舒服了，打断了她的话：“我在桐城那边吃了点苦头，身上有伤，陛下才让我赶紧回府去，叫我好生休养。皇后娘娘难道这点也不肯体恤？非要让我这个受了伤的人去拜见？”

　　听到这话，琥珀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眼中分明是不信的，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留就是不讲理了，只好让开路：“是奴婢冒犯了，公主请。”

　　魏瑾冷冷地看着她，说道：“娘娘向来宽厚仁慈，倘若知道我身上有伤，断不会为难我。偏你拦着我的路，做出一副非让我去不可的样子，也不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徒惹我心生埋怨。我若是伤养好了，自然会去给娘娘请安，哪里用得着你这般催促？”

　　听到她这么说，琥珀忙跪了下来，慌慌张张的赔罪道：“是奴婢僭越了，还请公主莫要误会娘娘。”

　　魏瑾哼了一声，依旧没有抬脚的意思。

　　一旁的老太监哎呦一声，上前来劝道：“我的小祖宗啊，何必与一个不长眼的丫头置气，仔细别气着了自己身子，您身上可还有伤未好全呢。”

　　魏瑾垂眸，冷冷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琥珀，声音也仿佛淬了寒：“这里是宣室殿，外面人来人往，她都敢这般轻慢于我，好像她才是主子一般。不认我这个公主便罢了，可我再不济也是有正儿八经的诰命在身的将军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下我的面子，岂不就是打我将军府的脸？”

　　这话就说的严重了，老太监也不敢在刀口上软和，只得用手里的拂尘抽了一下琥珀的背，斥道：“以下犯上的东西，该拖下去打三十大棍！”

　　琥珀的脸色一瞬间煞白，连忙磕头：“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不该冒犯公主，公主若实在气不过，奴婢认打认罚，绝无半句怨言！”

　　魏瑾拢了拢衣服，面色缓和了下来：“三十大棍可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能受得了的，不过是一个小错而已，我也不欲要你性命。但我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你得替我补回来吧？”

　　琥珀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自己毕竟是皇后宫里有头有脸的宫女，魏瑾应该不会揪着她不放，当即答的干脆：“是，公主尽管吩咐！”

　　魏瑾道：“那你就在这里跪上一天吧，公公，还请你代我看着她，可别偷懒啊。”

　　老太监面露为难之色，欲言又止地看着魏瑾。

　　而琥珀则是扑过去抓住了魏瑾的裙摆，求着哀求道：“求公主网开一面，饶奴婢这一回，奴婢宁可挨板子！”

　　魏瑾垂眼，似是怜悯：“你这么娇弱的身子，只怕打不过十个板子就要昏过去，要是打足了三十个，只怕是连小命都要没了。我不过是想对你小惩大诫，若害了你一条性命，那可真是罪过了。”

　　琥珀哭的凄惨，死命的摇头：“不，不！奴婢如果在这里跪上一天，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我还怎么在宫里当差啊？”

　　魏瑾的脸色骤然又冷了下来，急急地后退了一步，扯着自己的裙摆从琥珀手里解救了出来：“方才你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公公，我有些不大舒服，就先回去了，你可替我好好看着她。”

　　老太监有些于心不忍，本是想替她求情的，说几句好话，可魏瑾变脸实在太快，说发火就发火，他哪里还敢出声？

　　老太监叹了口气，说道：“公主放心。”

　　“多谢。”魏瑾说罢便带着孙怡转身离开，走的有些急，颇有归心似箭的意味。

　　孙怡打量了一下魏瑾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别不高兴了，不过是一个小宫女而已，犯不着这般动气。”

　　魏瑾知道自己是情绪外露了，便收了起来，又恢复到了淡然若水的模样：“我不是在气那个宫女。”

　　孙怡点头，说道：“奴婢想也是，那宫女虽然有错，训斥两句便可，夫人为何要那般重罚于她？”

　　魏瑾垂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心口有太多话，可到了嘴边只有一句：“不提了。”

　　要怎么说？

　　她想试探皇帝的态度。

　　皇帝的态度太不多头了，他好像收起了戒心，回到了魏瑾刚救下他的那段时间里，仿佛真的是看重魏瑾。那么之前的又算什么呢？

　　她方才在宣室殿门口大闹了一场，分明瞧见有小太监在那老太监耳边说了什么，应该就是皇帝的话。果然，那老太监话都不敢多说，任由她在门口发作琥珀。

　　还有就是之前林琴琴那事，那处偏殿是有琥珀负责安排的，要进来什么人第一要过她那一关，然后才报到她这里来，才决定要不要放人进来。可林琴琴就是那么突然的出现在她面前了，只能是琥珀故意为之。

　　魏瑾从不觉得自己是善人，新账旧账一起清算，琥珀得了那个惩罚并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