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昶很快就随之想起了睿亲王府里,照顾了他五日的宁裳。
他心里一虚,口中的话也就说了出来:“师父占卜这个做什么?”
“可能是为师年纪又大了些,操心的地方也多了罢。”周重阳道。
梁昶与周盼,本来就是周重阳心里格外特殊的两个存在。
梁昶为人一惯清冷,可对待真正在意之人,却可敞开心扉。周重阳深知他的脾气,却也为他着急。
“师父这是说的哪里话?”梁昶心里一酸道,“上三界寿与天齐,师父如今还是年轻的。”
“是啊,平日为师也是这样想的。”周重阳道,“所以才爱管你们的事。”
梁昶这才发觉,方才应了周重阳的话,才是掉进了“陷阱”里。
“师父,徒儿便是知道,真正最聪明的还是您。无论是盼儿,还是徒儿,都是斗不过您的。”梁昶无奈地道。
周重阳爽朗地笑了下,才又开口道:“为师在你离开之后,又曾经占过一卦,你猜那结果是什么?”
此刻梁昶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沉默着不说话。
“珍惜眼前。”周重阳道。
看着梁昶疑惑的目光,他便又将话给说开了去:“从前的事,既然已经放下,便不必再回头去想了。不如珍惜眼前。”
眼前的什么呢?周重阳从来不说得太明了。
可梁昶已经明白了意思。
周重阳听完梁昶的话,便有了离开的意思,而很快便有几个弟子来将周重阳请了出去。
梁昶一人静静地坐在房中,烛火下,是一只晶莹剔透的镯子。
实在是鬼使神差。
他一介佛主,竟成了拿走女子首饰的“登徒子”。
只怕这事情即使是传了出去,也是不会有人选择相信的。
梁昶回忆不起他是为何把宁裳遗落在桌上的镯子收了起来,却又不去归还宁裳,而是自己拿着了。
珍惜眼前……
他看着镯子发起呆。
师父的卦一向很准,从前师门的人都喜欢闲时来找师父卜卦,可是这次师父主动为之,他却开始怕了。
但他又是在怕着什么呢?
梁昶不由将镯子攥在手里紧了紧,他生怕这镯子丢了,可又怕力气太大,镯子反而会碎了。
在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里,他终究是踌躇起来,试图窥探自己的那份内心。
或许多年来,偷偷喜欢着自己的师妹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才在发觉有另一个人出现时,多了的不止欣喜,还有慌乱。
睿亲王府中。
正月末,安南国太子的突然再次到访晋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安南国太子上次败兴而归,也算狼狈,这次不到一个月便又回来,也是离奇。”沐南泓道。
“还不止。”沐南辰道,“安南国太子特意指了睿亲王府负责接待。”
先前安南国太子都是住在客栈或者皇宫。沐南辰周盼与安南国太子,自然也没有到那关系友好的地步。
而安南国太子的这般用意,便值得深究了。
“王兄,或许他还有其他目的也说不定。”沐南泓担忧着道。“即使是选王府居住,也完全应该选择我这里,他却从不不提。”
单看菀公主与安南国太子的兄妹关系,也不该选择沐南辰。
“这一点,父皇倒是问了,不过安南国那边只说是安南国太子这次过来,是为了与晋国商讨更为密切的联盟,所以才找了我。”沐南辰道。
这话乍一听还算合理,可却不值得深想。
明显抱有目的的安南国太子,实在太过可疑。
两个王府算是彼此提了醒。
而等那安南国太子真的进了都城,且住进了睿亲王府时,整个王府都陷入了一种紧张氛围里。
修真者是在忌惮着安南国太子隐藏着的修为。而那些下人也觉得安南国太子不是好惹的人物,所以不敢因为自己而怠慢了去。
周盼这次见到安南国太子时,心里却觉得格外不舒服起来。
她看着安南国太子的那双眼睛眼神有点木,从前的素来喜爱调笑的性子,似乎已经不见了。
比起从前的那一副玩世不恭,不足以担当安南国太子的样子,现在的安南国太子似乎更加正经了些。
周盼知道安南国国王必然是因为朝会的事情,而亲自教导过安南国太子。
安南国太子但凡想要保住他那太子之位,就必须要小心行事,一切都要看着安南国国王的意思。
周盼一向很会查探人心,可这次与安南国太子对视,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觉得安南国太子很不对劲。”周盼考虑很久,终于还是对沐南辰说道。
“哪里不对?”沐南辰问道。
周盼心里因为沐南辰的潜意识信任她,而觉得感动。谢天谢地,沐南辰从来都不是说出她是因为想多了这样的话语。
“他的眼神不对。”周盼回道,“具体如何,我可能说不上来。”
周盼不知该怎样形容才算合适。分明这个人他们都是见过不止一次的,容貌上当然挑不出错来。而且即使是周盼,也觉得那确实是安南国太子。
“他的眼神,不像是一个活人。”沐南辰接着周盼的话道。
周盼随之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虽然听起来过于恐怖,但是却也是形容恰当。
那双眼睛太过木了,周盼根本从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可是回头想一想曾经的安南国太子,他压根就不是这种能够深藏情绪,釜底抽薪的人。
不像活人,却像傀儡。
二人均是在脑子里思索着,而后便几乎是在同时,他们异口同声地开了口:“是活死人。”
活死人,乃是修真界里的一种传闻。
总有修为极高者,生性残忍而又想要驱使手下的人,为了保证那人的忠诚与可用,便会逐渐侵蚀那人的神智,最终将他做成了活死人。
若说他活着,可是体内的神智都是主人给的。
若说死了,但身躯却能随意动弹。
修真者难于形容这种情况,便索性言简意赅,而又极为生动地称他们为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