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告别

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雪，就像是一场短暂的梦，秋天过去，冬天来临。絮状的雪随风飘舞，没有人知道这些冬日的精灵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乔安坐在窗台边，透过水汽氤氲的窗户，也知道外面已白茫茫的一片。乔安扭过头来将写字台上的日历翻了一页，新的一页上面写着，“距渡劫期满还剩15天”，之前的日子里其实已经下过了一场雪，不过那好像不能算雪，因为它们一落下就立刻化成了水，完全没有停留一会儿的意思。

“它们下得太早了。”乔安想着。

这两天，乔安的《我的鬼仙子》这本书都处于断更状态，这本书已经接近了尾声，乔安也一直为故事的结局纠结，因为他不知道命运将会给他们两个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当然，乔安还是希望最后的那个句号是圆满美好的。一大早，又有几个追书的粉丝发来了催更的消息：“怎么还没更新啊，不是说好每天8:30准时更新的吗？”

“这都第三天了……”“大大不会出啥事了吧？［恐怖］”

乔安觉得，真的不能再拖了，他决定要写一个美好的结局，这也算是对命运的一个美好祝愿吧。乔安写道：“那天雨后，天空出现了双道彩虹，从城市的一头架到了云彩上，空气清新的很，被雨洗过的柳条抽出了嫩绿的枝芽，它们笑盈盈地迎接春天，枝芽上沾着露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公园的小桥上，乔安和林潇相倚而坐，望着池塘里的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水花…… ”

这时，乔安感到手腕上的牵魂线有了点儿动静，回头一看，原来林潇已经起床，她正坐在床边，用手指在雾气蒙蒙的窗户上画着笑脸“怎么不再睡会儿了？乔安问道。

“睡不着了。”林潇透过笑脸凝视着窗外的落雪，雪下得很大，转眼间，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被其覆盖。短暂的沉默过后，林潇突然说道：“乔安，咱们到外面走走吧，今天是阴天。”

“不行，太阳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来，这太冒险了。”

“哦……”林潇有些失望地回答道，她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继续趴在窗台边安静地看着窗外。乔安看到林潇这个样子，怜惜无比却又不知所措，他们实在是太久没有接触白天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心都在黑暗中变得愈发遑遑不安。

乔安也凑到窗台边，瞧了瞧纷飞的鹅毛大雪，“这天一时半会儿不会放晴吧”乔安想着，“也许出去调整一下不是什么坏事。”

“你想出去吗？”乔安转过头来问林潇。林潇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疯狂地点头。

“那……仅此一次，不过即使是阴天，也得打着伞，以防万一，行吗？”乔安说道林潇欣喜若狂，激动地在乔安脸颊上亲了一口，“好嘞！”林潇爽快地答道雪已经很厚了，在空白的雪地上踩一脚，整个脚背都能陷进去，林潇特别喜欢踩雪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在雪地上尽情地跑，尽情地跳，用脚印在雪地上作画，伸出手去抓随风飘落的雪花，攒出雪球塞进乔安的衣领，累了，干脆就躺在雪地上打滚。

“我感觉我把我家二哈放出来了。”乔安开玩笑道。于是两人又是一阵追打逗闹。林潇好久都没这样开心过了，在落雪缤纷中，她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乔安心里也高兴，他时不时地抬头望望天上，没有见到太阳，心里才会放心。

两人玩了整整一个上午，雪停了，乔安有些累了，便坐下休息了会儿，林潇的精力还没用完，她坚持要完成还没堆完的那个雪人。乔安坐在那儿，脸上挂满了惬意，他默默地欣赏着眼前的这幅画面。林潇的小脸变得通红，笑容却始终没有消褪。

不只怎得，一场雪后，银装素裹的世界变得出奇的静……

雪仿佛吸收了世间所有的声音，林潇堆好了雪人，还将围巾给雪人围了上去，林潇向乔安招手，笑着，好像还在呼喊，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一个一米多高的雪人已经堆好，好像还差根胡萝卜当鼻子。乔安起身，顺势解下自己的围中，走向林潇，想着，“傻丫头。把围巾给雪人戴，你戴什么？”

林潇站在雪人旁，就像童话书的封面，乔安一步一步地走。

没有声音……

乔安想抬头望一眼天空，却发现林潇，雪人，楼房，都向一个方向倾倒而去，随之，他感到左侧脸颊有一种冰凉的感觉，他栽在了雪地上。

乔安感到，体内有一股滚淡烫的热流向上袭来，他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血红色的雪，血红色的天空，他看到林潇向他跑来，跑到他面前，焦急地呼喊着什么，可是乔安什么都听不到。

这种感觉与心脏病和运输阳气的感觉都不大一样，当他看到林潇身后天空的那轮血红色的太阳时，他意识到，天劫已经到来了劫难最终降临在了乔安的身上太阳在空中已若隐若现，还差一步，阳光就会突破云层，映然雪上。

“走……”乔安浑身无力，虚弱的说道，“走啊……”

那股热流突然由胸腔喷涌而出，雪地被染红了一片，紧接着又是一阵猛咳，每一声咳嗽，乔安都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乔安的面色变得黑紫，他的身体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几层黑雾。

林潇吓坏了，跪在乔安身边，手足无措。乔安已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只能一边调整着呼吸，一面看着林潇“唔……”乔安吱唔着劝阻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林潇低头向乔安说了句话，可乔安没能听见。

“这是唯一能救你的方法了”，林潇说道，“原谅我，乔安。”

说罢，林潇毅然决然地解开了牵魂线。

她看到，乔安身边的那层黑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阳光在这一刻穿破了云层，光茫正由远方向这边移来，林潇放下了手中的伞，准备用生命的最后一刻拥抱下温暖的阳光。

泪水蓄满了乔安的眼眶，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潇被天劫吞噬。这一刻，乔安忽然感觉到了自己和命运的差距。在命运的面前，自己竟如此渺小。

他看到林潇伸出手来抚摸自己的脸，他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他看到林潇将脸凑到自己的耳边，他感受到她温暖的呼吸。黑雾渐渐由乔安身上消失，声音仿佛由远及近般重回耳边，这一次，他听见了。

阳光掠过屋顶，拂过雪地，笼罩在两人身上，微风吹起她细长的黑发，在脸上交织出明灭的光影。乔安的泪水止不住地沿着脸颊流下，雪地被融出一个很深的窝，林潇的身上开始泛起了幽幽的蓝光，几颗萤火虫般的蓝色小光点由她身上冒出，缓慢地向蓝天飞去，紧接着，又有十几个，几十个，几百个光点跟上，一并飞向了天空林潇牵起乔安的手，用食指在他的手上写了三个字母——I、L、Y 。

接着，她用他的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眸，她的嘴唇在这时抽动了下。数以万记的光点在空中飘舞，这些，都是林潇的精魄。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虚空了。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阳光穿透了林潇的身体，乔安的那只手重新落入雪地，手心还是湿漉漉的。所有的精魄都飞向了天空，直至消失不见，只有一颗还躺在雪地，阳光下，这颗显得更加透亮清彻，原来，这是那条蓝宝石项链……

街头，夕阳西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一如乔安此时的心，红尘笼罩，不远处传来一片喧闹的市声，有如一种隆隆不断的滚动声。

冬天的风像离弦的箭，一次又一次击中在乔安身上，可这些乔安都不在乎。他只顾一边走，一边向自己的体内灌辛辣的白酒，他想，喝醉了才好，把一切都忘掉才好，让自己失忆了更好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几瓶了，也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了，可林潇已离他而去这个事实他怎从也忘不掉，他还记得她说话时的样子：她的眼里嗡着泪水，伏到他的耳边说：“好好活着，乔安，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还有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不能死，他们需要你，你还有你的梦想，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放弃，不要让我失望，好吗？求你了……

我会在那个地方看着你成功的，永远爱你……”

“你为什么要让我失望！”乔安怒吼一声，将空玻璃酒瓶扔出七八米外，碎了。乔安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地走着，不知不觉，踏上了柏油路，远处，一串橙色的灯光照射到他的身上，汽笛声也随之而来，由远及近，愈发刺耳，接着是一阵意刹车声，持续了将近两秒钟，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乔安右边不到一米处，车窗探出一个人脑袋，那人恶狠狠地谩骂道：“你tm没长耳朵啊！”

乔安连瞅都没瞅他一眼，就这样径直地走着，在无数鸣笛和漫骂声中，他穿过了这条柏油路，他又昏昏沉沉地穿这了几条街，在一家饭店门口，他停下了，他看到饭店牌匾上的几个大字——绿山饭荘，不知为何，就不想走了，他突然感到胃里的翻江蹈海，脑子嗡的一下，开始呕吐。

这时，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巧从饭店里说笑着出来，其中一个注意到了乔安，便走过来瞧了瞧，他一边为乔安拍着背一边低下头来问乔安：“兄弟，你没事吧？”乔安扭头一看，是陈羽的脸。

“乔安？陈羽也刚刚认出他来，“你怎么……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啊！”乔安话还没出口，又紧接着呕吐，那几个小伙子也赶了过来，递来了水和卫生纸“走，先去我家吧。”

陈羽叫了辆出租车，好方便在后面照顾他，车上，乔安迷糊地坐着，半睡半醒的状态。“平时都没怎么见你喝酒，今儿怎么还一醉方休了？”

泪花在乔安的眼角若隐若现，他突然哽咽起来，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留不住自己心爱的人！”

陈羽看着他，久久没能作声，半晌长叹一声：“兄弟，你太累了……”

“师傅，麻烦在前面停一下，我去买瓶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