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一下子滚下了床。
他扑到桌边，魏无羡把碗筷往他面前一推，道：“吃饭。”
江澄扒在桌边，激动地道：“我……”
魏无羡道：“吃饭。边吃边说。不然不说。”
江澄只得爬上了凳子，拿起筷子开始往口里胡乱扒饭。
江澄似乎激动过了头，坐立难安，连筷子拿倒了都不知道。魏无羡看他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这才道：“过几天我就带你去找。”
江澄道：“今天！”
魏无羡道：“你怕什么？几百年的仙人，难道还能这几天就没了？之所以要过几天，是因为这其中有很多忌讳，我得慢慢跟你叮嘱。否则如果犯了禁忌，惹怒了师祖那就完了，你我都要完。”
只有这个办法了，江澄，很抱歉骗了你。
——
江澄瘫坐在地上。魏无羡，谁要你跟我说对不起？！你他妈真是自做多情！
对不起，对不起…江澄一直喃喃地说着，似乎再也不会说其他字了。
——
见江澄睁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指望自己多说一点。魏无羡便从了他的意愿。道：“上山之后，你不能睁开眼睛四下乱看，记山上的景色，看其他人的脸。记住，无论对方要你做什么，你都要照做不误。”
江澄道：“好！”
魏无羡又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被问起你是谁，你一定要说，你就是藏色散人的儿子，千万不能暴露真实身份！”
江澄道：“好！”
估计眼下无论自己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双眼发红地说好好好。魏无羡无奈地道：“行了，吃饭吧，恢复体力养足精神。这几天我要准备准备。”
江澄像是终于发现自己的筷子拿反了，换了过来，多吃几口，辣的眼眶发红，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真难吃！”
魏无羡反思，自己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做的饭真的难吃吗？
他生气地道：“有的你吃已经很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觉得难吃，就不吃啊！谁逼你吃了？”
江澄抬手打了他一下，习惯性地反驳道：“你闭嘴！本来就难吃，你还不承认了？”
魏无羡也轻轻打了他一下。笑着不语。
好似回到了从前。一切似乎变了，也似乎没变。
——
蓝忘机垂眸。一切都还没变，魏婴。只要你想，一切都会和原来一样。
江厌离脸上还挂着泪珠。阿羡，阿澄，我们三个还在一起，一切都没有变。爹娘走后，你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们三个一定要好好的，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少…
——
第二日，魏无羡就带着江澄出发，跋山涉水，来到了夷陵的一座深山之下。
江澄开始怀疑起来：“这真的就是抱山散人居住的地方？”
魏无羡一本正经地说道：“绝对就是这里。我骗你有用吗？骗你让你高兴几天，然后打击更大？”
类似的对话，两人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魏无羡陪他走到半山腰，道：“好了，到这里，我就不能跟你再一起上去了。”
他拿出一条干干净净的布巾，蒙住江澄的双眼，再三叮嘱道：“千万，千万不能睁开眼睛。山上没有猛兽，宁可走慢点，摔倒了也不能拉下布巾。绝对好奇不得。记住，咬死了说你就是魏无羡。问什么你都知道该怎么答吧？”
江澄紧张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慢慢地朝山上走去。魏无羡道：“我在之前那个镇子上等你！”
看了一会儿江澄缓缓挪动的背影，他便转了个身，走了另一条山路。
同一座山，不同的道路。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一个成了江宗主，一个，成了夷陵老祖。
魏无羡这一走啊，便是一位白衣少年的问灵十三载…
——
众人开始害怕起来。换丹，他们能坚持住吗？会出人命吗？
江厌离已是泣不成声。阿羡，你一定要好好的…
江澄不敢去看，仿佛只要再多看一眼，自己的愧疚和悔恨就会多一分。
江澄一拳锤在地上。魏无羡，你他妈早点给老子回来，我一定，一定好好保护你…
——
魏无羡抢先一步上了山，走到山顶的一所小木屋里。温情温宁早就在里面等着自己了。
温情再一次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魏无羡一笑：“早就想好了。”
温情叹息道：“你啊…”
“温情温宁，这件事你们千万千万别给江澄透露半分。”魏无羡向温情走进一步，满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温情道：“呵，做尽了好事还不让江晚吟知道。哎，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答应你。”
魏无羡放下心来，算了算时间，“江澄应该快到了，温情，看你的了。”
温情呼出一口气，转身准备出门。魏无羡却突然叫住了她。
“谢谢你，温情，谢谢你。”
温情头也不回，她拉开门，走出去，远远丢给魏无羡一句话。
“不用谢我，你自己的选择。”
半个时辰过去，江澄终于从石林中绕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
温宁敲响了事先放在小木屋旁的大钟，钟声惊走了一片飞鸟。
江澄听到钟声，突然紧张起来。他把树枝紧紧握在手里，像握剑那样。
钟声停下来的时候,温情拿着剑冲到江澄身边，把剑抵在江澄的心口。冷声道：站住！”
江澄被吓了一跳。
温情道：“来者何人？所谓何事？”
江澄很是激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颤声道：“晚辈是藏色散人之子，魏婴。前辈，晚辈爹娘被杀，家门覆灭，而我被化丹手温逐流化去了金丹…所以特来找前辈修复！望前辈成全！”
温情道：“你可知你母亲师承何人？”
江澄连忙道：“抱山散人。”
温情道：“你父亲何人？”
江澄道：“魏长泽。”
温情道：“那你可知藏色与其道侣因何而死？”
江澄凭着记忆，道：“夜猎途中，双双殒命。”
温情道：“藏色年岁几何？”
江澄正欲答，忽然闻到一阵香味，眼前一黑，身体一软，便失去了知觉。
温情喊道：“温宁，快来把江晚吟提进屋子里去！”
温宁忙道：“哦哦，来了来了。”
温宁背着江澄走向那间屋子。
魏无羡正怔怔地坐在床上，捂着丹田，最后一次感受自己的灵力。看到江澄进来了，连忙站起身，道：“他不会醒了？”
温情道：“不会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魏无羡一脸自信地笑道：“后悔？我竟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了！”
——
众人都知道，笑脸下面，是一张悲痛、绝望的脸。
蓝忘机眼里泛着泪花。这座荒山，魏婴失踪的那三个月，自己有去过，但只在山脚下面望了望，却不知魏婴受着这么大的折磨…
蓝忘机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当时怎么就没上去呢？要是自己上去了，可能后来也不会变成那样。
——
魏无羡道：“来来来，咱不说话了，开始换丹，开始换丹吧。”
温情咬牙，她想把魏无羡脑袋刨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她忍不住打了魏无羡一下，魏无羡顺势躺在了床上，道：“温神医，靠你了啊。”
温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药。喝到：“吃！”
——
众人呼出一口气，幸好还有麻药，要是就这样醒着刨…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了。
——
魏无羡依言把药吃了，然后觉得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金丹还在，问道：“怎么不刨了？”
温情语气凝重地说道：“魏无羡，有个事告诉你。”
“什么事？”
“我做了很多麻醉类的药物，想减轻剖丹的痛苦。但是我发现，那些药物不能用。”
魏无羡神色微微一变，脱口而出道：“为何？”
温情道：“因为如果将金丹剖出、分离体内的时候，你若是麻醉状态的，那这颗金丹也会受到影响，难以保证会不会消散、什么时候消散。”
魏无羡沉声道：“…所以，我不能用药，对吗？”
温情点了点头，涩声道：“刨丹的人要一直清醒着才行。所以你就别固执了，不可能成功的。别说换给江晚吟了，就算是把金丹刨出来，你也承受不住的。”
魏无羡闭上眼睛，道：“事已至此，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
温情豁然起身，怒道：“你死了怎么办？啊？你有想过吗？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啊！”
“好不容易让江澄有了希望，然后再把这个希望泯灭，让他打击更大是吗？”魏无羡把手搭在额头上。“我做不到。情姐，继续刨吧。没事，别管我，你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温情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刨丹的人要一直清醒着？众人的心瞬间凉了。
聂怀桑感慨道：“魏兄，还真是好啊。不惜用自己的命做赌注，他根本没有给自己留活路，或者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活下去。”
蓝忘机眼中有丝丝涟漪，嘴唇发白。
魏婴，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愿为你承受一切痛楚。只希望你一直好好的，像第一次遇见的你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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