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跟着温宁在这所宅子里穿行,途径不少房间, 里面交谈的人不少都是岐山口音, 从门缝窗缝透漏出的只言片语被他尽数听了去,从细碎的对话里, 捕捉到了“监察寮”三个字!
温宁召了数十名门生, 亲自护送他们至一处贵丽的大宅子,从后门悄悄潜入, 引魏无羡到一间小屋里。
然而, 温宁刚转身关上门,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魏无羡便又掐住了他的脖子,低声质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宁慌忙摆手:“不是……我……”
魏无羡道:“不是什么?这不是设在夷陵的监察寮吗?又是占了哪个倒霉的世家的地盘啊?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想干什么?”
温宁努力辩解道:“魏公子, 你、你听我说, 这是监察寮。可是……可我绝没有要害你们的意思, 如果我想害你们, 昨天晚上我进莲花坞之后, 立刻就可以反悔, 也、也不用特地把你们引到这里来。”
魏无羡的精神这几日一直紧绷着, 片刻不松, 一点就着, 昏头涨脑,闻言仍是将信将疑。
温宁又道:“这里的确是监察寮, 如果有什么地方,温家人不会搜索,也就只有这里了。你们可以待在这里,只是,千万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顿了顿,魏无羡终于逼着自己撤了手,低声道一句谢谢和抱歉,把江澄的身体平放到屋内的木榻上。
我到底怎么了?温宁可是救了江澄啊…
——
“魏无羡现在…唉…对岐山温氏竖起了全部的戒心与防备。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他。”
看着眼前的少年,蓝忘机想起了在射日之争中他对自己便是如此。听到“跟我回姑苏”这句话后,他便竖起了全部围墙,不让自己靠近他,哪怕半分…
蓝忘机垂眸,他也是担心魏婴啊。看着一场又一场战役后,魏婴一次比一次苍白的脸,他心生惶恐,怕魏婴身体承受不住。便去规劝。
可是结果呢?他俩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大,越走越远…
蓝忘机恨自己不善言辞,明明是关心魏婴,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会让魏婴以为自己要把他关起来。
不是这样的,魏婴。看着心爱之人误入歧途,他心中怎么不担忧?怎能不恐慌?
我不是想把你关起来啊,魏婴。我只是想把你藏起来,藏起来而已…
——
谁知,正在此时,小屋的木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女声道:“我正要找你!你给我好好交代……”
刚说不要被人发现,立即就被人发现了!
魏无羡霎时出了一身冷汗,闪身挡在榻前。温宁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僵硬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子。
她身上穿的炎阳烈焰袍,火焰的红色鲜亮,仿佛在她袖口和领口跳跃。
——
“姐…姐姐!”
温宁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有什么心情。
也是,温宁现在也只是一个凶尸…
“这是…温情?!”
“温情?就是那个岐黄神医?”
“对啊,岐山温氏,妙手温情,就是她!”
这人想到了什么,道:“也是那个夷陵老祖死都要把她的骨灰带回来的温情?!”
说完,众人便仔细地打量着这位神医。
“温情倒是有几分姿色啊。”
肤色微黑,生得一副甜美相貌,眉眼无端高傲。
“怪不得夷陵老祖喜欢…”
呜呜呜?呜呜呜呜?那人发觉自己不能说话了,便扭头去看蓝忘机,发现蓝忘机正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到底做了什么?含光君为何这么生气?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
她品级非常高,与温晁平级!
三人僵着对峙半晌,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魏无羡以为她要把他们供出去,把心一横,正欲动作,岂料那姑娘先他一步行动,啪的一声,重重摔上了门。
一个声音在门外问道:“温寮主,怎么回事?”
那姑娘冷淡地道:“没怎么回事。我弟弟回来了。又蔫儿了。别去吵他。走吧,回去继续说。”
门外几人应了一声,随她一齐走远了。温宁松了一口气,对魏无羡解释道:“我……我姐姐。”
魏无羡奇道:“温情是你姐姐?”
温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我姐姐。很厉害。”
确实是厉害。
温情也算得上岐山温氏的一位名人了。颇得温若寒垂青,常年随温若寒出席岐山温氏开办的各种盛宴。是以魏无羡对她的脸有些印象,毕竟是个美人。
——
“我发现夷陵老祖是看脸记人的,长得好看的就记得,长得不好看的,就记不得。”
“温情长得确实符合魏无羡的胃口,甜美大方,就是不知道温不温柔,厨艺好不好。”
蓝忘机顿时醋意大发,死紧咬着牙关。但是看到魏无羡后来的所做所为,心中不可置否。难道魏婴,真的喜欢温情?
——
魏无羡又奇道:“你真是温情的弟弟?”
温宁承认道:“嗯。我姐姐厉害,我……不行。”
魏无羡见他误会,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你也很厉害。我惊奇的是,你姐姐是温情,是寮主,你竟然敢把我们……”
这时,榻上的江澄动弹了一下,轻微地皱了皱眉。魏无羡立刻翻身察看:“江澄?!”
温宁忙道:“他醒了,要喝药,我去弄药。”
他走出去,反手带上了门。昏睡了许久之后,江澄终于悠悠转醒。魏无羡一开始还大喜过望,然而,很快发现,不对劲。
他望着天花板,似乎对此刻自己的处境毫不感兴趣,对身在何处也漠不关心。
——
“江宗主怎么了?怎的魏无羡把他救出来了他还这么…悲伤?”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江宗主的表情很奇怪。”
很平静,太过平静了。完全没有绝处逢生的喜悦。
——
魏无羡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悲喜怒惊,一样都没有,心往上一悬,道:“江澄,你看得见吗?听得见吗?认得我是谁吗?”
江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魏无羡又追问了几句,他终于用手臂撑着木榻,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戒鞭痕,冷笑一声。
戒鞭痕一旦上身,就永远也别想把这耻辱的痕迹抹去。魏无羡却违心地道:“别看了,总有办法给弄掉的。”
江澄拍了他一掌。这一掌虚软无力,魏无羡连晃都没晃一下。
魏无羡很奇怪,江澄什么时候这么弱了,以前他一掌直接可以把自己打得倒退好几步。
魏无羡道:“打吧。只要你痛快。”
江澄道:“感觉出来了吗?”
魏无羡一怔,道:“什么?什么感觉?”
江澄道:“感觉到我的灵力了吗?”
魏无羡道:“什么灵力?你根本就没用灵力。”
江澄道:“我用了。”
魏无羡道:“你到底……你说什么?”
江澄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我用了。刚才那一掌,我用了十成十的灵力。我问你,你感觉到了吗?”
魏无羡看着他。沉默了一阵,他道:“你再打我一掌试试。”
江澄道:“不用打了。再打多少掌,也是这个结果。魏无羡,你知道,化丹手为什么被叫做化丹手吗?”
——
众人惊讶极了。
江宗主…莫非,被化去了金丹?
“江宗主后来不是还好好的吗?”
“看江宗主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若他真被化去了金丹,那他现在的那颗金丹哪来的?”
众人看向江澄。
江澄似乎不想解释,但还是道:“被修复了。”
修复了?怎么修?这世上有可以修复金丹的方法吗?
蓝曦臣道:“江宗主,你的金丹真的被修复了吗?蓝氏的藏书阁都未曾有这种方法。”
不知怎的,蓝忘机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魏婴为何后来任人如何规劝都不肯重拾剑道?他以前明明爱拿着剑到处炫耀剑法的啊。
蓝忘机知道,真相马上就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