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道：“低头看水，专心找你的。又来异想天开。”
魏无羡反驳道：“修仙御剑，曾经也是异想天开啊！”
他一低头，刚好能看见蓝忘机所乘那艘船的船底，心念一动，叫道：“蓝湛，看我！”
快看我！
蓝忘机看向他，魏无羡手中竹篙一划，哗啦啦的一篙子水花向蓝忘机飞溅而去。蓝忘机足底一点，轻轻跃上了另一只船，避开了这一泼水花，道：“无聊！”
魏无羡在他原先所立的那只船的船舷上踢了一
脚，竹篙一挑，将船只翻了个面，露出船底。而船底的木板上，竟牢牢扒着三只面目浮肿、皮肤死白的水鬼！
——
“不得不说，夷陵老祖捉水鬼是真的厉害。”
“魏无羡真聪明，观察力很好，反应力也很好。”
——
离得近的门生立即将这三只制住了。蓝曦臣笑道：“魏公子，你怎知它们在船底的？”
魏无羡敲敲船舷：“简单！吃水不对。船上刚才只站了他一个人，吃水却比两个人的船还重，肯定有东西扒在船底。”
蓝曦臣赞道：“果然经验老道。”
魏无羡竹篙轻轻一拨水，小船飞驶，划到与蓝忘机并列。
两船相邻，他道：“蓝湛，刚才我不是故意泼你水的。水鬼可精了，要是我说出来了，它们听见就跑了。喂，理我呀。看看我嘛蓝二公子。”
蓝忘机理了他，看他一眼，道：“你为何要跟来？”
魏无羡诚挚地道：“我来给你赔礼道歉。昨晚是我不对，我错了。”
见蓝忘机脸色很不好，魏无羡便想起了那本春宫。魏无羡明知故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别怕，今天我真是来帮忙的。”
江澄看不下去了，道：“要帮忙就别废话，给我过来！”
一名门生喊道：“网动了！”
果然，网绳急剧一阵抖动。魏无羡精神一振：“来了来了！”
黑色丝绸般的浓密长发在数十艘小船边齐齐翻涌，一双双惨白的手掌扒上了船舷。
魏无羡干脆利落地拔出随便，捏了个剑诀，一剑划过船舷，剑非常快，还有红光闪过。魏无羡看了看蓝忘机，发现他已经处理好了，便收剑回鞘。
——
“有幸见识夷陵老祖惊鸿一剑！”
“你在那儿瞎高兴什么呢？魏无羡后来还不是弃了剑道改修鬼道吗？”
蓝忘机精神恍惚，想起了初见时魏无羡的样子。月光下，一席紫衣，红发带把头发高高束起，如星辰般耀眼的眸子熠熠生辉，那精湛的剑法，着实让蓝忘机佩服…
蓝曦臣感叹道：“魏公子剑法高绝，为何后来…”
——
水中异动止息，网绳也重新平静下来。魏无羡盯着水面，正在思索着什么。蓝忘机突然问道：“此剑何名？”语气肃然。
魏无羡惊讶蓝忘机会理自己，奇道：“随便。”
蓝忘机看他。魏无羡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随便。”
蓝忘机凝眉，拒绝：“此剑有灵，随意称呼，是为不敬。”
魏无羡“唉”了一声小古板就是小古板啊。他道：“脑筋转个弯嘛。我不是说叫你随便叫，而是我这把剑名字就叫‘随便’。喏，你看。”
说着递过，让蓝忘机看清这把剑上的文字。剑鞘纹路之中刻着两枚古字，果真是“随便”二字。
——
“魏无羡真是剑也随便，人也随便啊。”
有人一脸崇拜地道：“我觉得这名字很好，我也想把剑改个名儿了。改成夷陵老祖的剑的名字。”
“……”
魏婴，你后来为何弃了随便改用陈情？
——
魏无羡见蓝忘机半晌说不出话来，便知道蓝忘机在想什么。
魏无羡体贴地解释道：“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每个人都问，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其实吧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不过江叔叔给我赐剑的时候问我想叫什么？我当时想了二十多个名字，没一个满意，心说让江叔叔给我取个吧，就答‘随便！’。谁知道剑铸好了，出炉了上面就是这两个字。江叔叔说：‘既然如此，那这剑就叫随便吧。’其实这名字也不错，对吧？”
终于，蓝忘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荒唐！”
魏无羡把剑扛在肩上，道：“你这人太没意思了。这名字多好玩，套你这样的小正经，一套一个准，哈哈！”
这时，碧绿的湖水中，一片长长的黑影绕着小船一闪而过。江澄喊道：“又来了！”
几名门生撑蒿而划，用网去追逐那水中黑影。另一边又叫起来：“这里也有！”
那边水中也是一片黑影一翻而过，数只细舟拖着网飞驶而去，却是什么也没网住。
魏无羡道：“怪了。这影子的形状，不像人形。而且忽长忽短，忽大忽小……蓝湛你船边！”
蓝忘机背上避尘应声出鞘，刺入水中。片刻之后，又锐啸着从河中飞出，带起一道水虹。却是什么也没刺中。
魏无羡突然见一旁另一名门生也飞出长剑，朝河水中一条倏地游过的黑影刺去。
他心道不好，但已经来不及制止了。
那名门生这一剑入水之后，再也没有出来。催动剑诀，再三回召，也没有任何东西从水里被召出。
这名门生瞧着是个与魏无羡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失了佩剑，脸越来越白。
一旁有年长的门生道：“苏涉，目下都没查清水里是什么东西，你为何擅自催剑入水？”
苏涉像有些发慌，神色却还算镇定：“我见二公子也催剑入水……”
——
“这人谁啊？有毛病吧，他以为自己多厉害呢！能和含光君相提并论？”
“这不是苏宗主吗？”众人一齐看向苏涉，苏涉脸都青了。
“就是就是，人家含光君的避尘可不是旁人能比的。苏宗主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
魏无羡瞥了瞥蓝忘机，却见蓝忘机没看那名门生，只凝神望水，须臾，避尘再次出鞘。
这次剑身并没插入水中，而是剑尖一挑，将一片蹿过的黑影从水底挑出。湿淋淋黑漆漆的一团“扑通”一声，摔在船板上。
魏无羡踮脚一看，竟然是一件衣服。
魏无羡笑得险些一头栽进河里，道：“蓝湛，你好厉害！我第一次看到捉水鬼把水鬼衣服扯上来的。”
江澄道：“你闭嘴吧。刚才水底游过来的，确实没有水鬼，只有一件衣服！”
魏无羡当然也看清了，他只是不逗蓝忘机两句浑身不舒服，
——
“夷陵老祖咋这么欠揍呢？”
“含光君也不打打他。”
——
魏无羡玩笑开够了，正色道：“刚才溜来溜去的，就是这件衣服？怪不得网抓不住，剑刺不中，形状变来变去。可一件衣服，总不能吞掉一把仙剑。这水里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此时，船只已飘至碧灵湖的中心。湖水颜色极深，墨绿墨绿。忽然，蓝忘机微微抬头，道：“现在立刻回去。”
魏无羡心中一紧。
蓝曦臣道：“为何？”
蓝忘机道：“水中之物是故意把船引到碧灵湖中心来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感觉船身猛地一沉。
水流迅速蔓延入船，魏无羡忽然发现，碧灵湖的湖水已经不是墨绿色了，而是接近黑色。
尤其是接近湖中心的地方，四周不知不觉生出了一个巨大漩涡，十几只船都顺着漩涡正在打转，边转边往下沉，就像要被一只黑色的巨嘴吸下去！
出鞘声铮铮响成一片，各人陆陆续续御剑而起。
魏无羡已升到空中，俯首下望，却见那名驱剑入水的门生苏涉站的船板已被吞下了碧灵湖，他双膝过水，满面惊慌却也没出声呼救，不知是不是吓到了。
不行，我得去救他！
魏无羡不假思索一弯腰、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拖了起来。
——
“夷陵老祖救人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魏无羡又不坏。”
“这么说，魏无羡救了苏宗主，为何后来苏宗主不帮魏无羡说说好话？”
为何？只有苏涉本人才知道为何。
当时去捉水鬼的子弟们感到惭愧，自己当时只顾着独自逃跑，完全没有想到没有佩剑的苏涉，更没有想到救人。
——
多带了一个人，他脚下剑身陡然一沉，然而仍在上升。可没上升多久，从苏涉那边忽然传来一股大力，险些把魏无羡从剑上拉下来。
——
“魏无羡是个傻子吧，这样下去他也会掉进去的。”
“魏无羡挺好的啊，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人。”
魏婴是真的很好…
——
江澄原本踩着他的三毒，好整以暇地升到湖面上空二十丈左右的高空，低头一看，满心不快地冲下去，道：“你又在干什么？！”
从碧灵湖里传来的吸力越来越大，魏无羡这把剑胜在轻灵奇巧，恰恰弱在力量不足，几乎生生被压到了逼近湖面的低空。
他一边稳住身体，一边双手并用拽住苏涉，喊道：“谁来搭把手！再拉不上来，我可要放手了！”
忽然，魏无羡后领一紧，身体被人腾空提了起来。
蓝湛？
——
“含光君厉害啊！”
“是啊，一个人、一把剑，承受了三个人的重量，同时与湖中不明怪力抗衡，他们的位置却仍在稳稳地升高、升高。啧啧，不愧是神童。”
——
这时，魏无羡感激道：“蓝湛，你这剑力气挺大的啊？谢谢谢谢，不过你为什么要揪我的领子？拉着我不行吗？你这样我好不舒服。我把手伸给你，你拉我吧。”
蓝忘机冷声道：“我不与旁人触碰。”
我还是旁人吗…
魏无羡道：“我们都这么熟了，还算什么旁人呀。”
蓝忘机道：“不熟。”
魏无羡佯作受伤道：“哪有你这样的……”
江澄实在忍不住了，骂道：“哪有你这样的！！！被人揪着领子吊在半空中的时候能少说两句吗？！”
——
蓝忘机后悔自己当时为何说魏婴是旁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夷陵老祖太好玩了！”
“这种性格我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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