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旧事浮起纸人现

说实话，慕楠司以前从未想过，现在的自己能配得上身份尊贵的师尊亲手做的一碗羹汤。

毕竟在以前，他目不能视，不认路，年纪又小，做不了什么大事，招收员工的地方基本上不收他，虽说救济过他，但那些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后来还是在两位先生的院子里帮忙才得以维持自己的生计。

慕楠司仍然记得自己的养父，他是个又高又瘦的人，手指的骨节十分分明，而且还很长，他待他很好，那时候的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以至于他认为就那么一辈子过下去也很好，但他忘记了世事向来都难料，以至于后来他穷愁潦倒，在二位先生的帮助下，才慢慢恢复过来。

那时的养父虽是个男子，并不像女子一样细心，家里也算不上是特别富裕，只能勉强维持二人的生活，却对他很好，教他一些简单的字，给他讲那些叫声是属于什么生物，让他用手去触摸那些植物，带着他走遍了这一条街，养父总是一遍遍的，毫不厌烦地教导着他。

但好景不长，他三岁那年，养父得了大病，不愿请大夫，很快便撒手人间，而慕楠司为了给养父办个好的棺材，将自己平日舍不得用积攒下来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

费尽心思，问过好多人，走了好些路，路上因为看不到还摔了好几跤，本来也不算脏的衣服也沾上了泥土，但他不管这些，经几个小孩子的带路下，磕磕绊绊地找到了一户传闻专门做墓碑的人家。

几个小孩儿将他带到门口，就嬉笑着离开，什么也没说，他在那户人家的门前用手摸了摸，才猜出这大概就是这户人家的大门，刚抬手想敲敲门，却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很脏，身上的衣服正面也很脏，他只得将双手在衣服的背后擦了擦。

擦出了几个斑驳的痕迹，又将自己自以为很干净的袖子另一面拿去擦了擦刚刚被他抚摸的那块大门，轻轻的擦了好几下，这才用手用力地敲了敲门。

屋内的人听着敲门声面面相视，很快就出来了一个人，他打开大门，瞧了瞧门前这个脏兮兮的孩子，以为是来要饭的，便开口嘲讽道：“哟！这在别的地要不到饭，就来我们这儿？我们这儿可不是做慈善的，快滚开吧，小乞丐！”

听这声音，大概有二十多岁了，他心想。继而又抬头，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门内某个方向，弱弱的开口。

“我，我不是乞丐，我只是听他们说您这是做棺材的，我想用我的全部积蓄来这儿订一副棺材。”

“做棺材的？！”男子瞪大了双眼，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听谁说的？我这府邸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棺材的，看你双眼无神，怕是看不清，被人骗咯。”说到最后，他还笑了几声。

“啊，不是吗？哦，对不起。那您能告诉我，这哪儿是做棺材的啊？”

“我们这街坊没有做棺材的，你要找的话恐怕得在隔壁去。”

“可，可是……”话还没说完，男子眼睛一转，像是突然大发善心一般，对他摆摆手，打断他，“不过呢，我这既是做生意的，只要你给够了钱，那棺材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瞧你这副模样，恐怕是没多少钱吧。”他状似不屑的看了他两眼。

“这个……您瞧。”他拿出了一个很小巧绣着朵梅花的钱袋子，双手摸索的将它打开，“这里够不够？”

男子看了眼那袋子的大小，又在心里估摸着颠了颠，没有多少，但他看在这孩子这么可怜的份上，大发慈悲，便一把手抢过他手中的钱袋子，转身回府，走前还留了句话。

“你等着，待会儿为我带路，我叫两个家丁把那副棺材扛过去。”

“是，谢谢。”听到这回答，他喜极而泣。

后来在一番不断走错路，有时候还不识路的路程中，男子话多，把自己的一切都抖了出来，两个家丁一前一后默默的扛着棺材，慕楠司时不时的回应他。

总算是到了地方，慕楠司连忙跑进去，两个家丁跟随其后，男子看了看这处小宅子，不禁感到惊奇， 毕竟归庆国大多都是富人，这么小的宅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很快，两个家丁便端着那副棺材出来，只不过很明显重量增加了不少，慕楠司带着他们去了养父生前带他走了无数次的一个小小的只有他俩才知道的秘密花园，那男子好奇也跟了过来。

刚开始看这一片白色的六瓣花，还觉得十分惊艳，但很快就没了兴趣，不过他看在这小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为了父亲却磕磕绊绊来找他的份上，他勉强的指挥那两个家丁将棺材埋了起来，顺便立了个无字碑。

将之前顺手带来的几柱香拿在手上，亲手将它们点燃，递给了小瞎子，看着他那幅想要恭恭敬敬的上柱香，却没办法插到正确的位置的模样，他不得不继续大发善心。

无奈的叹了口气，“小瞎子，我估摸着我上辈子应该是欠你的，本来都想安享晚年了，却被你整这么一通，得了，瞬间没那心思了。”说完，他将他手中的三根香拿在自己手中，帮他稳稳的插在那个坟墓前。

“诶，小瞎子，这墓碑上面可没有刻字，你以后要是能看见了就自己来，又或者安排一个家丁来帮你干这件事。”男子难得认真的告诫慕楠司

“嗯，谢谢你，大哥哥。”听到男子对自己的称呼，他也并不恼，只是十分感激。

“我可不是什么大哥哥。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那么我便走了，你自己留在这儿吧。”说完，他便招呼着两个家丁走了。

慕楠司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想着，自己以后若是发达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位恩人。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怎么……现在回忆起，却还是记得这么清楚，不过自己现在应该也算得上是发达了吧，等师尊将自己的眼睛治好之后，我就去找他。

“徒儿，可以吃饭了。”温傅许摸了摸慕楠司的头，他回过神来，笑着对师尊说，“好。”

桌上几个矮矮的小纸人见他要进餐了，便一个负责给他夹菜，两个负责调换菜盘，四个跳下桌子，坐在一张椅子上奏乐。

旋律不紧不慢，弹的是一个轻柔感，而在这琴声中，慕楠司也渐渐放松了自己。

“徒儿，为师做的菜好吃吗？”温傅许用很是温柔的语气问他，而慕楠司被小纸人伺候这么多次，仍是兴趣不减反而上增。

而这些菜也的确是美味，他幸福地眯着眼，嘴角还有些许的油渍，“师尊做的菜最好吃啦！”永远都不会腻。

“好吃就行，就怕你不喜欢吃呢。说完，温傅许又摸了摸慕楠司的头，他笑着看着师尊的方向，面上透出的无不是幸福之色。

“以后徒儿你的日常起居将由这些小纸人来帮忙。”交代完这一句后，温傅许将手收回，开始慢条斯理的吃饭。

“嗯，好。不过师尊您接下来会很忙吗？”慕楠司一边吃一边问。

“专心吃饭。”温傅许没有回答慕楠司的问题，而是提醒他吃饭。

“嗯，好，徒儿听师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