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与暗

昔日情郎已成佛，昔日话语也随星石一起不知淌向了何处。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怎么做到知道他在眼前，却始终不曾给予她一个眼神，甚至还说：“月华，往日事已毕，吾身早已淡忘喜怒嗔痴乐哀愁，你回吧。”这样的的话？他忘了吗？他怎敢忘呢....

“月华？”华夭的声音拉回月华思绪，此刻的华夭正担忧地望着她。

“你哭了。”华夭抬手拭去月华脸颊上的泪珠，指尖上的泪片刻便消散，被几颗星石吸收了去，那星石便又亮了几分。

月华笑，那泪痕已浅淡的脸却是显出些悲凉来：“华夭，如果有机会便逃吧，跳脱三界，做自在逍遥。”

“月华，我会这么做的。届时，我们便一起超然万物，再不用理会这世间烦忧。”华夭如是说。不过，这已然是她死后许久才做到的了。

这时的月华只是笑，笑中含哀。想要脱离三界是何等的难事，她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对华夭的寄愿。

在月华处待了很久后，华夭回了司命府。

她没有向月华诉说自己的疑惑，只因月华自身已有了够多烦忧。

华夭倚在桌上，支着下巴，心里总觉得烦闷得慌。

一想到如今端坐宝莲身居西天那位时，她心中便会升腾起一股奇异感觉，可两月前给他们辨真假时并未觉得有什么是不正常的。莫非那位才是假的？不能吧，西天佛祖怎会随意为一只妖封下佛位。估计只是因为他身上多的那丝佛性让自己不太适应？他如今倒是成佛了，可怜紫霞她....还有月华。哎，这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能叫人如此深陷？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也只有她们吧。

华夭思绪太多，却又不得头绪，慢慢的疲乏起来，眼睑悠悠的合上了。

华夭站立于一片虚无中，无法言语，动弹不得。

这是一片混沌天地，远方逐渐拢起一座山，越升越高，直到触碰到这方天地那未知的屏障，时间已过亿万年。那座山开始移动，他在奔跑，世界便为之震颤。他握着一柄巨斧，在混沌中劈砍着，将混沌搅散。巨斧所到之处混沌如烟退散，巨斧之风逼得混沌之气窜逃。他从世界之始挥舞巨斧达世界之终，却在未开化完最后一块混沌时轰然倒地。世界剧颤，似在悲鸣，这悲鸣持续千年之久。他的汗水化作江海湖泊，身体化作巍峨绵亘的高山，巨斧立于混沌之前，撑起天地。

世界安静下来，世界活了起来。

时间又往后推移许久，有那几多鸟兽状的奇异生灵自那混沌而出，游荡与谷里林间。

华夭立身于天地间，不过一抹虚影，无物可视，而可闻万物。她见一人首蛇身的女子摆弄着黄泥，凑身去看，忽又见一人类模样身着粉裳的玲珑女儿跑来，怀抱一颗莹白巨蛋。华夭一怔，脑中闪过片刻光景。她闭了眼，捂住头，气息如雷。待再睁眼时，只见被黑暗笼罩的两点红光。

“好姐姐，到这儿来。”软媚女声回响，从四面八方向华夭压来，未待动作，却已被什么东西环环勒住。

华夭悚惧，颤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红光越发靠近，如拳大小。她咯咯娇笑：“好姐姐，你来寻我，我便告诉你。”

有什么东西在华夭脸上凉凉滑过，而后窒息之感骤退，两点红光隐没在黑暗中。

“你在何处？我如何去寻你？”一语呼毕，方觉梦醒。

华夭揉着太阳穴，瞥见桌上八仙盆里的桃木，只觉是梦一场。只不过事有蹊跷：如今自己飞升做了司命，怎可能毫无预兆的睡去。她已然是几百年不曾入过梦境，更遑论是这般不由自己掌控、叫她心惊的梦。那红光显然是侵入了她的识海中，想要诱她去什么地方的。但那黑乎乎不透半点光之境地，她可从未听说过。

她不过化形五百年、仙龄三百年的一棵桃树，那物怎会喊她姐姐，且两句不离让她去寻？

撑着脑袋怎么也想不通透，但既是那物先招惹她的，华夭便没有理由不去探查清楚。

花了几日翻遍阁内藏书，却仍是找不到半点线索。华夭有些愤懑，心想着那物竟是一点线索也不给她，难道要她翻遍这三界不成？

寻不到线索，不如再睡一觉，兴许那物能再入梦来，好告诉她那地究竟是在何处。

如是想来，华夭便一掀衣袍，躺到榻上去了。

奈何司命府中的华夭如何沉心静气都无法入眠，而在那幽冷暗寂之处，一双赤眼悠然睁开，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赤眼的主人吐出幽寒气息，舌尖掠过尖牙，言辞妖媚愉悦：“好姐姐，我等你好久了，你可快些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