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六月

这片喧闹飘得很远，飘到了街巷间使得游荡在外的狗如痴如醉，飘到了流水上使得清冷矜持的月光如泣如诉，直到飘到了稻田里才在稻香的柔声轻抚中化为寂静的一部分。

夜晚时的稻田永远都这么寂静，只有几只飞蛾漫无目的的乱蹿着，擦到稻叶时才发出些叹息似的微弱声响。但今夜它们都不再叹息，它们都看见了一盏灯光。它们都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灯火的掩饰与映照之中，喜子与白芍的影子看上去像是莫奈油画里的画面。

喜子喂，你说我今天叫你什么好呢？

白芍嗯？你说什么？

喜子我说……

白芍哦，今天可能摘不到桑葚了…...

喜子白芍，你今天怎么了？

白芍我只是突然想起，似乎就要到六月了吧……

一颗红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带着火药味的纸飘落到田里，挂在耷拉的稻子上，风一吹，便向月亮飘去了。

喜子白芍，我可以为你……我可以不去考的……

白芍不，你不能不去！

那盏灯急切地摇动了一下，使飞蛾们乱做了一团，使莫奈的画面破碎成了波洛克的点与线。

喜子白芍……

白芍你必须去！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远处传来有节奏的鼓声，这是整个春禾节里最重要的仪式。

至少曾经是。

而现在这鼓声所祭拜的神灵早已随着老人们的记忆进了坟墓，人们只知道要有鼓声，要有烟花，要有夜晚，却早已不知道为了谁而记住的名字。

白芍你信命吗？像你这样的人天生就属于外面的世界，而我……我本就不应该……

喜子白芍，我不信命！命信我！

点，线，面，不顾一切的扑向彼此光与影汇融成一条狂躁的河流，一盏灯落在这河中，摇曳的火苗映照出两个紧紧相拥的影子，飞蛾死后的冷灰轻轻的落在他们周围，飘着，飘着……

已经六月了，那些田里的农人或路上的考生只需要稍稍一抬头就能够看见盘旋在天空上的燕子。

白芍坐在夏天的树阴下织着衣服，时不时抬起头来，望着烈日下的那条路。

那条崎岖的路上嵌满了石子，它们反着光，使人看不清路的尽头。

白芍等带着从那条路上走过来的喜子以及他将要告诉他的好消息。

但另一方面，她又的确希望他会带来坏消息，坏到使他丧失机会与斗志，却还不至于自杀的那种。

她并没有因这种想法而感到有些许自责，毕竟，带着痛苦的私欲也是爱的一部分。

白芍那双带着忧郁的眼睛向马路上望去。

六月的骄阳照在她的头顶上，在这光的模糊当中，她似乎已经看着喜子向她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芍娘女儿……快郭赖……

突然，白芍听到身后躺在藤椅上的母亲又开始说胡话了。

她赶紧停下针线，跑到母亲身边，帮她擦嘴角流出的口水。

她母亲病了很多年了，曾经找过苏老叔用龙蜒草治好过一段时间。

但也只是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