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花月浓

闻言，宋岚徒然增大的音量在气氛紧张的屋内响起，“他因常慈安断他一指便杀尽常氏满门，更是毫无缘由屠我师门。他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他若要报仇，斩断一指，十指，甚至一条手臂便可，为何还要屠人满门？还有我那与他无丝毫恩怨纠葛的师门！”

“既然你认为他做得不对，他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此便让我这个局外人与你分析分析。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陌生人之间的客套之礼尚且不要求分毫不差，又如何能奢求有恩怨的仇敌之间以你杀我一人我取你一命的方式来了结呢？”

“若世间仇怨以此法化解便得认同，那我问你，你师门上下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吧？他灭你满门，你是否只有两条解恨之法？其一，找出他亲近相熟之人数十人，杀之；其二，杀死复生再杀死薛洋，如此循环数十次。当然死法随便你挑，绝对能做到不重样。”

“这第一种解决方法显然行不通，父母早亡和他从小的经历，便注定了要凑齐数十人绝无可能。可即便找到了，以道长的处事原则又果真下得去手？而第二种解决方法，便是真有复生之法又如何，逆天而为本就难行，何况是数十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想必也不是视他为仇人的你愿意去做的吧？”

“既然两种方法都行不通，那是不是要在杀了薛洋之后将其鞭尸，再暴尸荒野任野狗分食，最后再封其魂魄钉上九重禁制，使其永世不得超生方可解恨？”

“再举个例子，你杀我全家十三人，除我之外的老弱妇孺无一幸免。那我要报仇，是不是只杀你全家三十人里的十三人便可解恨了？至于其余的十七人，若我一并杀了便是我做的不对，是也不是？性质同样是灭门，难道一定要在人数上较真？若仇恨只需你来我往，一命还一命便可抵消，世间又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意难平？”

“他屠你师门，你要杀他是因果；常慈安断他一指，他灭常氏满门便不是因果了？你觉得常氏除常慈安外的五十余人皆是无辜之人，难道当年七岁的薛洋就不无辜了？何况那常慈安身上背负的应当不止薛洋这一桩恩怨吧？说到底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这世间的是非恩怨，当事人尚且各执一词，旁人以自小形成的道德观念去评判其中对错，难道就能辩证清楚？难道就不会有所偏颇，有失公允？虽说旁观者清，可当你主观站在常氏这个所谓被害人的角度去指责薛洋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一叶障目的当局者了。不能设身处地的感同身受，又有什么资格去插手他人是非？”

“说来惭愧，我虽自幼得星尘教导，性情与他却大不相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还之！这便是我的行事准则，想来这种观念必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吧？”

“退一万步讲，若果真是心中在意之人，便是他所行之事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我也会坚定不移地与他同一阵线。他若杀人我便递刀，他若放火我便作恶！不求为他遮风挡雨，惟愿与他共同进退！”

最后这段称得上自我剖析的话，蓝湛应当感触最深了。当年的魏婴不正是千夫所指万人讨伐吗？而作为好友的他当时又是如何决断的？想来这十六年蓝湛心中也是有悔的吧！悔当初没有坚定站在魏婴身后，悔当时没有捉紧的手而眼睁睁看着他堕入深渊。

对于少女的口才，魏无羡早有领教，方才这番话也不无道理。常氏一事虽尚有余地，可白雪阁～。

“那我再问你，若你师门未被屠戮，你仍旧会因常氏一事对薛洋赶尽杀绝对吗？”少女垂眸摩挲着手中的妖王指环，该说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探探这位道长的口风了，虽然也不抱太大希望。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何况白雪阁灭门已是事实，这个假设本就不成立。”是非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的宋岚油盐不进，况且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白雪阁已不复存在，便是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隐隐察觉出对方心思的倾城虽已有应对之策，却还是忍不住吐槽一番，“好一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常氏是你亲爹还是你祖宗？你一个外人竟要这般替他主持正义讨回公道？！这世间因仇杀而死的人何其多，道长若都要管，那你今日肯定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只因你不是活活累死，便是已被人杀死。你阻人报仇，焉知对方不会对你心生恨意？若有人阻我手刃仇人，必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对于少女这番说辞，宋岚既无法完全认同又无法全盘否定。是以这位不善言辞的宋道长搜肠刮肚了好一阵，仍是找不出话来反驳，最后只得将拂雪背（四声）到身后静待下文。

“我知道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死人复生，便是以招魂术唤来亡魂，再以龙珠为引借助天地灵气重塑肉身，代价是龙珠从此消散回馈此间生灵。”感受着手中指环若有似无闪烁着的微光，少女略微侧了侧身子避开宋岚灼热的视线，“若你师门众人皆可复生，你是否答应往日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不说听闻此言宋岚晓星尘等人的惊疑不定，一直默默旁听着的魏无羡和蓝忘机自然知道少女所言非虚，毕竟当年的金子轩不正是死而复生吗？

在宋岚还未做出回应的时候，随着妖王指环热度的逐渐升高，一道身穿蓝色斗篷的虚影出现在了众人，更准确地说是倾城面前，“倾城，你真的决定了？”作为曾经的妖王，倾城每一件事情都完成得非常出色，有天赋却也重感情，而太过重感情的人往往也更容易受到伤害。作为过来人的花月浓，自然不希望这个自己一路看着成长的后辈再因为感情的事将自己陷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