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入宫为奴

腊月十七，落雪无声，皇城的朱墙绿瓦皆是一片银装素裹，狭长宫道内恰是风口，师香容拢了拢本就不厚实的麻衣。

　　“各位姑娘们快些走吧，这天看着就要继续下雪了，早些到薛嫔娘娘那儿，也能寻得一安稳，不被这风雪吹的烦躁。”

　　“是，嬷嬷。”

　　到薛嫔的月宁宫当差的宫婢并不多，这薛嫔本就是宫里头不受宠的嫔妃，宫殿又是内宫最偏远的，这宫婢也是懂得看长短的人，能去受宠娘娘宫里当差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师家本是国朝宰相，宰相勾结贤王一党意图谋反，宰相自杀，家中男儿不是被赐了死罪，就被流放，女子尽数为奴，她本就无心这些，就随便这些总管太监、嬷嬷分配去哪个宫。

　　好在宫里人都说，月宁宫的主儿那儿最清闲，倒也顺了自己的心。

　　行至月宁宫正殿外，薛嫔娘娘虽不受宠，但也十分有雅兴，小小月宁宫外头的红梅竞相绽放。

　　“各位姑娘，娘娘传姑娘们进去，该说的该做的老奴也都交代了，切勿忘了自己的本分。”

　　“是，嬷嬷。”

　　殿内檀香氤氲，薛嫔娘娘端坐于铜镜前，手上木梳梳着自己这三千青丝，见新来的宫婢到了，薛嫔放下木梳，起身坐于主座。

　　“奴婢给薛嫔娘娘请安。”

　　薛嫔微微颔首，看着样貌倒是乖巧，薛嫔开口说道：“各位姑娘起来吧，让本宫好好瞧瞧。”

　　三位姑娘照做，薛嫔细细打量了这三位姑娘，目光停在右边的师香容身上，她早就知道今日来宫里的有宰相之女师香容，听说这师香容相貌极其出众，宫里的主子娘娘都逊色一筹，如今这见了，倒也是惊艳。

　　薛嫔将三位姑娘交给掌事姑姑，顺便让师香容留了下来。

　　薛嫔遣退殿内其他的人，她站起身走到师香容面前，顿时叹了口气，说道：“你就是师家的姑娘，师香容？”

　　“奴婢唤馥郁，并非什么师家女。”

　　薛嫔微微一笑，也对，师家败落，皇帝下旨师家世世代代不得入朝为官，曾经盛极一时的百年世家，如今早就不复存在了。

　　“你倒是实在，既然来了月宁宫就好好当差，本宫自然也就不会亏待你。”薛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师家于本宫有恩，出了这事，本宫是内宫之人帮不上什么忙，唯有对你这位小女子多些照顾，也不会愧对当年师家的恩情。”

　　“多谢娘娘。”师香容识得这位薛嫔，师家和薛家在自己小的时候十分交好，后来薛家被贬也就渐渐没了交集，师香容记得薛嫔那会还是位无忧自在的姑娘，可谁曾想再见就已是宫里娘娘了。

　　薛嫔拍拍师香容的肩膀，嘱咐道：“你便先下去吧，听嬷嬷的安排，本宫这儿没什么事请闲得很，没事的话就来和本宫说说话，本宫许久没听过外头的事儿了。”

　　师香容微微福身行礼，薛嫔娘娘是主子，纵然自己和她是旧识，有想说的话，但在这个皇宫里头，人人都有想说的话，可却又说不出口，师香容说道：“奴婢明白。”

　　月宁宫北侧的偏房是给月宁宫伺候薛嫔的宫婢住的。

　　“哟，这不是师宰相家的嫡女吗，早就耳闻师家嫡女师香容妩媚动人、善琴棋书画，更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没想到世道轮回，我竟有幸与师家女一同当差。”

　　“是啊是啊，这百年世家，我们这一辈子都攀不上，现如今却比师家女高了一等，也算是此生无憾了不是？”

　　师香容刚跨过门槛，师家出了事，冷言冷语自己已经听了很多，此刻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倒也不那么在意了。

　　那薛嫔娘娘带进宫的亲信含姑清了清嗓子，怒道：“人姑娘再怎么说也比我们这些人生来尊贵，为奴又如何，举止谈吐照样高尔等一层，若不是宰相与贤王勾结，那师家女便能与宫里公主相媲美。”

　　“尊贵又如何，入宫做了婢女，身份地位不也与我们一样，陛下可是下了旨的，那师家的人入宫便不可再出宫，死也是宫里头的人，这么说起来，姐妹们比师家女好得多了。”

　　含姑瞧见门口处的师香容，她叹了口气，将这几位嚼舌根的宫婢都赶了出去，含姑这才上前拉着师香容的手坐下。

　　含姑叹了口气，说道：“方才那几位说的话，姑娘可万万不能放在心上，她们就那样嘴上说说而已，心里头都软，这儿就是你的床铺，宫里头不必外面来的好，姑娘就先将就着。”

　　“多谢姑姑。”无数的寒心在遇到一丝温暖，这心里也觉得好受多了。

　　含姑瞧着师香容这幅得体的模样，自己怪心疼的，本该是世家贵族之女，可以趾高气昂同他们这些下人说话，却沦落至此，低声下气，苦了这十五六岁的孩子了。

　　含姑将几个铜板塞到师香容的手里，小声对她说：“这是一位贵人托我给你的，姑娘有福气，进了宫也有人惦记着，宫里头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去了，姑娘就不要推却，收着便是了。”

　　师香容眉头紧锁，觉得奇怪，含姑口里的贵人并不是薛嫔，那在这宫里头，自己也不曾认识什么贵人了，谁还会伸手帮自己？

　　师香容问道：“麻烦姑姑了，敢问这位贵人是谁？”

　　含姑并没有告诉师香容贵人是谁，他们这些下人都是听人办事的，上头叫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含姑微微笑道：“姑娘就不必知道了，宫里水深火热，姑娘不知道会更好。时辰到了，奴得去娘娘跟前了。”

　　“姑姑慢走。”

　　师香容收拾完东西之后，她被一位年长自己的宫婢带走，她负责清扫薛嫔娘娘的花花草草，师香容手里拿着扫帚，眼睛却看向院里头的红梅。

　　北风料峭，刮的红梅落了好几朵，梅花自来有股傲气，可也受不住这天儿。

　　“那新来的姑娘就不要偷懒了，咱娘娘虽说是好脾气，我们手脚也得麻利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