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盛势归来

五更，天尚未亮，府上仆婢都一个个忙活起来，小厨房早已灶热烟起，个个忙的焦头烂额。

夫人也早早起身安排寿宴事宜，还有各府来拜访的女眷，旁支里的姑婶姐妹都得她接待。

夫人正给大先生系上革带，嘴里虽然叼念着但眼里确实没有半点火气，反而带点期待道

郭夫人果然儿大不中用，这小辫儿，长大了翅膀硬了给我摆谱了！

话说到这， 得跟各位说声。这云家二爷啊，自幼生得好看，比旁人也更爱于净，总把自己收括得妥妥帖帖。小时候头发还没长，卷不起来发束，就早早扎起了小辫子，亲眷们都管这可爱的小孩儿叫"小辫儿”。

大先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

大先生孩子这不是在路上嘛。

夫人口气一硬，道

郭夫人他不知道今儿什么日子啊？不能早点回来？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京看看，还不能说两句！

小辫儿是她族亲弟弟中年纪最小的，比她的儿子就大五岁，自小又住在家里，拜了自个儿的相公为师，当中情谊非常人可比，真是心疼的很，这么多年没回京，她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无奈。又总算要回京了，又拖拖拉拉的露面，她怎么能不气！

大先生理理衣袖，笑得别有深意，道

大先生等他回家来，你尽管动手打他！

说完便走出房门，向前院走去，他今儿可还忙着呢！

大先生虽然平日里严厉，但背着孩子们的时候，有什么错有什么事都往自个身上揽嘴上不说却比谁都护犊子。

德云书院的学生们，见着大先生都是又敬又怕，却不知是个心软的老先生罢了。

夫人看他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嘴脸，忍不住冲大先生的背影白了一眼，随意打小辫儿？她不下得去手再说，他还能不管？这给人气的！

忙碌时的日头升得飞快，早点随意用了两口，夫人盯了会后厨的宴会单子，查了后院的女眷厅，回房更衣这就准备去北苑处迎人了。

客人们进了门，男容自然由大少爷郭麒麟领着去南苑会客厅歇着。儒长辈们由管家引着去书房见大先生，女眷便进北苑的花厅，由夫人招待着，夫人小姐们都在一块。也不是说男客辈分清，只是年轻的学子们与名门少爷们实在人太多了，也不适合闹哄哄的一块和长辈们，

各个院里的小厨房的人这会都凑在后厨里一块忙活，那院上新茶，那院上点心，前院迎客，后院引路，备向老酒菜，男宾几桌，女宾几桌总之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晃眼宴的时辰就快到，女眷这边随意，几位坐一在块聊着；男客这边，时辰一到，大先生领着大儒们往南苑会客厅去了。

先开个场子，敬谢诸君，杯酒向堂。

既然要开始了，长者自然都歇着，孩子们挨个上前送贺礼。以大先生的长子郭麒麟为先，再在便是那几位长徒:孔生，朱生，孟生等等。今日来的多，不能一户户的报礼单，自然就是近身的这些孩子们个个上来敬个一孝心，说句祝福。

好一会儿了，这消停下来，大先生没说什么，只盼着孩子们都学有所成，不忘初心就好。

时辰一到，后厨也该上菜了，北苑花厅收了信儿，也同时辰上菜。

长者们自然在一块聊着，聊的也不过就是那学子门生、古文明史；年轻一辈的圈子可就热闹多了，大先生的寿诞年年都热闹，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往年都谈诗论词，以文会友认识认识各地学子，今年大家伙可都是冲着云二爷来的！

那个尚是孩童就名扬盛京文杰的云家二爷，当年赫赫有名的德云书院“少年太平歌词小先生”。太平歌词会的人可不多，老先生深谙乐理道，由他亲传，德书书院后来的孩子们学太平歌词，都是照着云二爷那份去学的，其中分量不言而喻。

时隔六年

人还未进京，这消息早就妇孺皆知了。

马上变开席了，贺寿的时辰也过了，他也没出现过，大先生也没有透露的意思，大家的兴致都落下了大半，有人开始怀疑消息的真假。

正聊着，管家喜笑盈腮的掀了帘子，侧立一旁，动作却不曾停下来。一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个时候，会是谁姗姗来迟呢？

一袭湖水蓝长袍银丝穿云纹，横过栅栏上前几步。掀袍一跪，行滚水一气呵成堂前一幕，那神俊朗好少年，府身一磕头，拱手做礼道

云磊失礼来晚，恭祝师父福寿绵长！

本就盼着他来，这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张口，他这就一下磕了头。

大先生一笑，有些孩子大了的欣慰，道

大先生行啦，快起来吧。

二爷一笑，满堂失色。

旁有一位长者指着他，又惊又喜带着许多不敢相信，道

龙套这……这是长弓？

云家二爷，姓云名磊字长弓，乳名小辫儿。

大先生像个父亲，虽然冷静十分但眼里骄傲的笑意却是挡不住的。

二爷挂着笑，孩子气里还有些调皮的味道，行礼道

云磊先生好。

看着当年的孩子长成了这翩翩少年的模样，言语有理，举止有度，长者们纷纷道喜

龙套大先生，真是好福气啊。

堂前孩子们也纷纷举杯恭贺。

这一杯酒刚下了肚，杯子还在手中没来得及放下。管家进了院，侧身迎着一位宫里的公公，俯身做礼，笑道

龙套先生，公公来了。

众人起身，只想着或许是大先生寿诞，陛下又派人送来恩堂了。

那公公是宫里的首领太监，一向不轻易出宫，能让他亲传圣旨也是不易。

那太监笑的亲和，向大先生一拱手，道

龙套大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龙套咱家奉命，送来陛下恩赏，哪里承得谢字。

拱着拂尘，眼神寻到二爷，笑道

龙套听着云将军府上贺寿，咱家躲懒将恩赏一并送来了。

二爷挑眉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云磊公公客气了，有劳了。

大先生神色自如，二爷也是理所当然。反倒是席间的一个个，犹如湖面落石，波澜不平——这“云将军”是什么意思？

那太监微垂肩，一点头，算是回应，再回眸对大先生致歉道

龙套今日皇命在身不便行礼，回头再给先生请罪。

大先生公公客气了。

语罢，眼神一侧，管家当时便明白了。

太监告辞，转身退下由管家引出院子，转手便收下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送走这人，晚辈不敢先开口，长者们纷纷询问那一句“少将”的意思。

大先生转身在主位坐下，不紧不慢地等着席间议论平息了，才缓缓道

云磊爱徒长弓，年少无知，谓己诸多不足，遂宁离京归于祖地，入征从军，磨形炼性，今归来，得以百炼成钢。陛下隆恩，赐封淏城军八支了将军。

早有传言了陛下训练了一批直属御前军队，为的是来日征西，平定边寇。

云二爷当年离京回祖地天津，天子渡津之地。圣上老早在那里设卫养兵了！

众人被这些消息惊得七荤八素。

将军虽然不是一品军阶，但直属御前，皇上亲自操练的兵马，将来是有大用处的。他云长弓早早的进了军，如今还封了将，陛下分明就是将自个儿怀里的刀给了他。将来前途不言而喻啊。

原本想看他笑话的人，也有慕名而来的人，都想看看当年大先生的二徒弟，亲传弟子，盛京小先生，多年不见变成了什么样。

原本，年少比不过的人，长大了，却也没变。

他在每个人，眼红记恨之时，早早给自己选好了未来，在人人说他归承名门之时，孤身闯荡，光耀家门。

此时此刻，能做的也只有端起杯盏，端端正正的向他敬上一杯了。

二爷只比大少爷大五岁，两人从小睡一张榻长大，情谊深厚，说起话为轻快些。

大少爷端杯子没正形儿的语气闹他

大少爷（郭麒麟）老舅这次回来，给我带礼物了没？

两人就像兄弟，哪里会拘谨。

那我二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

云磊府里的赏赐你随便挑，看中的都拿去。

大少爷憋着笑，故意刚他一句

大少爷（郭麒麟）意思就是没有呗，那些别人送你的给我呗。

二爷被他气的得一笑，把扇子往桌子上一丢，挑唇一笑道

云磊怎么着大林？你这是想打一架呀。

大先生长子姓郭，名麒麟，乳名大林。

大少爷（郭麒麟）去去去！

大林向二爷努嘴，一副不愿和他计较的表情，长辈们都在又该说他不懂事了！

开席了，菜早就齐了。

身旁的学生公子们纷纷上前打算和二爷来个一醉方休，二爷可没打算和这些人纠缠。浅淡一笑，起身向师父行礼，道

云磊姐姐多年挂心，如今回来，先和姐姐请安才是。

大先生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拦着，挥挥手让他去就是。

大林也跟着躲了下去，老舅回来了，嘿嘿，干坏事又有人出主意了！呸！学习又有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