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月的南方小城花开半夏，燥热的风卷着热意拂过翠绿树梢，蓝天白云悠然正好。
教室窗边，孟知染翘着椅子在桌子底下玩手机。灿亮阳光透过玻璃爬上桌边，给教科书封面染成耀眼金色。
正是化学课，黑板上写满枯燥无味的方程式，女老师扩音器里发出的声音听来令人昏昏欲睡。她单手撑着下颚打了个哈欠，长睫垂落眼睑覆上小片阴影。
顿觉手机都没什么吸引力，孟知染便随意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往前一趴睡下了。
直到被不知何时进来的邹平骂骂咧咧的厚重嗓音吵醒，她才迷蒙地睁开眼，双眸惺忪地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邹平。
“孟知染！”似乎已经下课，邹平喊她一声，“都高二了，你还在这儿天天睡觉！有没有点上进心！”
她在心里默默回了个没有。
然后迷迷糊糊地嘟哝着：“老师，我睡觉也不影响别人啊。”
孟知染弯出个笑容，和善地望向身旁的同桌姜陌安，“是吧安安？”
姜陌安认真点头：“邹老师，虽然她不学习，但是也没有影响到我的。”
邹平气得血压直飙，胸腔上下起伏着像是在顺气，而后扫视教室一圈，指着前排的某个位置大声说：“你！下节课就给我挪位置，换到蔡徐坤旁边去！”
“啊，”孟知染挑起眉拖着长音，“好吧。”
整个教室一片寂静，不少同学向邹平口中的蔡徐坤投去了同情的目光。跟这祖宗坐一起，不被折磨死才怪。
这边交代完，邹平就迈着步子走到蔡徐坤身边，用手轻叩了叩他的桌角，和颜悦色道：“徐坤啊，到时候孟知染换过来，你多帮老师盯着她点，好吗？”
要不是几次三番接到孟寻打来的电话，拜托他多对孟知染上点心，别放弃她，他都懒得再管这种问题学生了。
蔡徐坤执笔在草稿纸上算题，背脊挺拔，点点头没说话。
习惯了他的性子，邹平也没再多言，拿着自己的中年人必备保温杯离开了。
-
待他走后，孟知染无聊地对着窗外发了会儿呆，随口问：“蔡徐坤谁啊？”
“学神，”姜陌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年级第一，大佬。”
被这么个形容调动起了兴趣，孟知染眯起狭长的眼，轻笑一声：“坐哪儿呢？”
小同桌精准地给她指了个方向，她顺着那指尖看过去，入目就是一道清瘦的背影。
视线里的少年微微低着头，露出一节细白的后颈，夏季校服下是白得晃眼的手臂，气质一尘不染的。
第一眼见他，就让她想起了苍山暮雪。
孟知染靠着椅子晃了几下，眨眨眼：“咱们这学神，看着挺帅啊。”
“不是看着，”姜陌安说，“就是很帅。”
“嗯？学校还有我没见过的帅哥？”孟知染嚯了一声，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
姜陌安解释道：“染染，你又不关注咱们班的帅哥，我好像还没见你正眼瞧过我们班的人。”
她没否认，因为确实是这样的。
学校里两派分得清晰，有钱混日子的人瞧不上好学生，成绩优异的好学生更是瞧不上这些不学无术的人。
高中都上了一年多了，班上人她还没认全，脸也没记住几个，更别说名字了。
“有点意思。”孟知染吹了声口哨，嘴角挂起一丝轻佻的笑。
「二」
再一下课，孟知染极其迅速地拎起收拾好的书包，嚼着嘴里的口香糖慢悠悠往那边走。
艳红的唇一张一合的，把书包重重往蔡徐坤旁边的桌上一扔。
李若晴吓得一抖，哆哆嗦嗦抬起眼看她。孟知染朝她歪了歪头，她立马小声说道：“我……我很快就好。”
顺利坐上新座位，正对着黑板中央，让她稍稍有点不自在。孟知染把书往抽屉乱塞着，随便收拾一下，就开始趴在桌上继续补觉。
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再去关注临时安排的新同桌。
少女半张脸掩在臂弯下，浓艳的妆容覆盖着白净的脸。睡着时长睫轻轻地颤，双唇也微微张着。尽管花哨的化妆品将人的脸描绘得一言难尽，依旧不难看出她五官的秀丽。
蔡徐坤执着笔静默片刻，扭过头悄悄地望了她一眼。随即握着笔的手缓缓抓紧，眉心蹙成一团。
像是思想在做什么挣扎，他凝视了身旁熟睡的姑娘好一会儿，抿着唇转回头，最终还是认真专注地做起自己的事。
……
孟知染迷迷蒙蒙地睡醒过来时已经临近中午放学了，她浑身倦懒，松松垮垮地扶着桌角坐起来。眼眸还被困意潮湿着，有些空茫。
发呆了大约一分钟。
她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去，目光如火，一眨不眨地盯着蔡徐坤看。
少年额前的碎发稍长，这个角度只能瞧见他明晰的侧脸。鼻梁弧度美好，睫毛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生都要长，让她心里有点儿痒。
喉结锋利，脖颈纤细。
操。
孟知染觉得自个儿有点受不了了。
先前怎么没发现学霸如云的重点班还有这种极品，他混在这群黑框眼镜蓬头垢面的学霸里是合理的吗？
视线顺着他的领口往下，沿着肌肉线条漂亮的小臂，突出的腕骨，再到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在一本正经地记笔记。
仿佛把她当成空气。
孟知染向来最会来事儿，这时已经被勾起了挑战欲，长腿踩着桌下的横杆，身体已经凑上前去靠近他。
渐近，被一股浓郁而清冽的松木香包裹住。
她极为享受地轻轻嗅了嗅。
感受到有人挨过来，蔡徐坤似有所觉地低下头，与她抬起的双眸对视个彻底。
澄澈而明亮的眼大胆而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灼热得难耐。蔡徐坤波澜不惊的眼底有水浪翻滚的欲望，于是轻轻眨了眨，盖过方才的不自在。
看着他做什么。
他率先挪开视线，喉结很轻地滚了下。
孟知染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单手托着颊，椅子一晃一晃的，语气吊儿郎当：“哎，老邹没喊你多关注我么？”
“帮忙盯着”被她恶意地换成了“多多关注”。
“你这不行啊，一点儿不负责的。”她挑起眉梢，“工作执行得不行哦，看见我上课睡觉也不管管？”
谁要管你。
蔡徐坤在心里默默反驳，面上却分毫不漏。
见他还是不理人，孟知染却没表现出一点不耐心，笑着继续搭话：“小帅哥？”
蔡徐坤的身子极为明显地僵了一瞬。
他眉眼间的厌恶愈发显露，谁知孟知染直接夺过他手里的笔，两根手指夹着转了两下，不轻不重地吹了声口哨：“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跟你有关系么？”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斥道。
上钩了。
少女的眉梢浮上狡黠的笑意。
“啊，你终于理我了。”她笑嘻嘻地把笔还给他，又凑近了点儿，“我叫孟知染。”
“……哦。”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叫什么。
“你呢？”她明知故问道。
“我……”
“——蔡徐坤嘛，”赶在他说话前，她率先答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问。
蔡徐坤凉凉地哂笑一声。
骤然发觉刚刚已经跟她闹了好几分钟，他有些懊恼地皱起眉，不想再和她废话，努力集中注意力到课堂上。
“你好喜欢皱眉头啊，”孟知染盯着他，“虽然也很帅吧，但这样很容易长皱纹的。”
“哦。”
他已经开始敷衍了事。
“蔡徐坤？”
“嗯。”
“你别写了，陪我聊聊天。”
“不。”
“这个课到底有什么好听的？”
“嗯。”
“你——”孟知染直接给气笑了，“你他妈就不能给我多说几个字吗？”
气得她一个文明有礼新时代好青年都没忍住爆粗口了。
“……”
空气静了半晌。
“不。”
……
孟知染想揍人了。
「三」
夏季午后的阳光极为刺眼，孟知染拉着姜陌安一起去校外逛了一圈儿，领了家里送来的许初云爱心便当，就蹦蹦跳跳地回了教室。
空旷的教室里静悄悄的，玻璃边的窗帘堪堪遮着透亮光芒。姜陌安回家了，她心不在焉地走进去才发现自己座位旁边还屹立不倒地坐着个人。
蔡徐坤还没走。
气他一个半小时前的举动，孟知染在心里嘀咕着才不理他，旁若无人地走到位置上坐下。
仿佛没这个人坐在身边。
她故意清咳一声，抬着下巴颌端庄地掀开饭盒，饭菜的香味霎时间飘散出来。
蔡徐坤微微侧脸朝这边瞟了一眼。
她立刻抓住这个细微的动作：“看什么看！又不是给你吃的！”
他又挪回去。
嘁。
拽什么啊。
孟知染嘟哝着，从另一包餐具袋里挑了筷子出来，夹起一块儿热乎的炸鸡蘸着番茄酱送入口中。
她咬得很用力，嘎嘣嘎嘣的咀嚼声是特地给某个人听的。
嚼了半天，发现那人没有反应，于是假装不经意地用余光扫他。
他在干什么啊。
没注意到自己一点点又忍不住靠过去，孟知染逐渐瞧见他笔尖下的试卷，是一堆她看不懂的公式。
这个人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学习。
学习就这么重要吗？学得连饭都不用吃？
孟知染的小脑瓜里塞满了疑惑，吃东西都没味道。正思考着，突然感觉到太阳穴抵上什么东西，推了她一下。
是蔡徐坤的笔。
“你离这么近干嘛？”他淡声说。
他的嗓音很轻，杂着午后温和的光，朦朦胧胧的，让她心跳一空。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偷看的动作过于明显了，脸上显出赧色。
“我就……”孟知染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就……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死鸭子嘴硬。
蔡徐坤轻嗤。
两人均是不说话了。
教室静得落针可闻，孟知染本来就不太饿，这会儿也被气饱了。
她正哼哼着想发作闹脾气，忽然一道很轻的“咕——”划破了空气。
噗。
那点儿不快全数散在了这声音里，孟知染憋着笑，努力抑制嘴角的弧度，最后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蔡徐坤的肚子响了。
少年无措非常，耳廓升腾起一簇不自然的红晕，咬着后槽牙平复尴尬。
捏着笔的手都微微发着颤，无法再下笔。
他正烦躁着，身边的椅子突然后撤，站起来个人。
孟知染笑了一会儿就拿着筷子出去了。
她去哪儿了？
蔡徐坤不能理解她突如其来的行为，揉了一把自己的黑发，想把那点儿闷给驱散。
算了，关他什么事。
正欲垂下头继续做题，刚写一个字，那白花花的试卷就被一只小却精致的手推远，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贴着小熊图案的粉色的饭盒。
蔡徐坤怔愣两秒，就听见稍高的上方传来的声音：“喂。”
他掀起眼皮看过去。
孟知染手里擎着双筷子递给他，银质的细筷上还沾着水珠，折射出璀璨的光。
小姑娘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又晃了晃手里的筷子。
“不和你计较了。”
她轻轻喃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
“洗过了，你吃吧。”
“……不然下午会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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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出现了，久等久等。
前世就是小学鸡幼稚吵架斗嘴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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