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爱情,是比想象中更勇敢。
2020年四月初。
肖战刚从重庆回来,人都是恍惚的。好不容易才回到北京,家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人。他眼睛都是红肿的,这几天没消过,头嗡嗡的疼,昏得厉害,可是在哪里都睡不踏实,怎么都能看见外公一手拎着菜一手牵着他慢悠悠回家的背影。
进屋之前,林艾艾又打了个电话,让他不要上网。
又怎么了?谁能来告诉我?是不是我死了才好啊?
肖战只觉得掏心窝子地疼,疼痛一阵一阵地往骨髓里钻,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眼睛被眼泪糊得一层又一层。
“我没有克亲……我没有洗白……那是我外公啊,我怎么舍得,你们怎么能啊……我没有抑……”
肖战脱力地倒在床上,人蜷缩在蓬蓬的空调被里,像是失去神志一样,一遍遍呢喃着,可真说到抑郁的时候,他顿住了。
我真的没有抑郁吗?外公真的是被我害死的吗?
“不行,我不能抑郁……为什么啊,我连难过都不行了吗……明明都是有父母亲人的人啊……”
肖战已经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人虚弱的厉害,一顿顿哭,哭得头都快裂开了,最后脱力,在床上睡着了。
睡得很冷,肖战在梦里都能感受到,可他一点都醒不过来。
死去的人再也不会醒了,活着的人却不会永远都睡着。

肖战醒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一看就知道已经换了一天。他不再是胡乱地躺在床上,而是被人收进了被窝里,暖洋洋的。
肖战抬头就看到了王一博。
王一博陪他睡在了一起,被子盖着。
王一博是昨夜到的北京,进屋的时候,他看着肖战哭得眼窝凹陷,整个人支离破碎地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更没有开暖气,随便裹了个羽绒服,就昏死着,当时又气又心疼,骂骂咧咧地掉眼泪,自己毫无知觉,只记得给肖战擦干净脸和眼睛,把人塞进被子里,开了暖气,再掖了掖肖战的被子。他一天没吃东西了,胡乱吃了点泡面,就上床陪肖战。
肖战睡着了也不安稳,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醒不来却哭哭啼啼的。王一博别无他法,只能把人往自己怀里抱,手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顺着,哄他,晓得他听不见也在说:“宝宝乖,不哭不哭,不怕了啊,我在呢。”
王一博也泪眼汪汪的,他太舍不得肖战了。
“一博。”肖战出声喊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的不行。
王一博管不得手机里的东西里,立马丢开了,弯下身子,去摸了摸肖战的脸,“睡醒了啊。睡得还好吗?头还疼吗?饿不饿?我下楼给你买早餐吃。”
“头不疼了,就是眼睛还有点疼。”肖战哑着声音,又把眼睛闭了回去。
王一博听他这么说,笨拙地用自己的手给他的眼睛揉了揉。男生体热,他的掌心到指尖都是热乎乎的,肖战觉得自己眼睛舒服了很多。
肖战用脑袋下意识在王一博的腰间蹭了蹭说,“好多了。”
王一博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用同一只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发烧。”
肖战闷闷嗯了一声,抬了抬眼眸看着王一博的手不撒眼。
王一博刚想下床去给肖战找吃的,被子还没掀,自己腰间的两只手紧了紧,力气不大,但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着王一博的离开。
王一博乖乖地没有再动,只是松了松肩膀,问肖战怎么了。
肖战撑起身子,王一博伸手去扶,没起来多少,肖战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窝在他怀里,慢慢地说:“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外公没有去世,现在还在重庆等我带你回去吃火锅。”
王一博摸了摸肖战的手臂。
王一博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嘴在这个时候笨得要死。
但这个时候的肖战也不想听到什么安慰的话,不想听到节哀顺变的字眼。说节哀顺变的,无非两种人,没哀过的,和哀过的。没哀过的人,未经他人苦难,学不来那副感同身受;哀过的人,已经从悲伤里拔身而出了,过境千帆的总是看得要淡泊些。
像肖战这样的,陷在亲人离世的悲痛中,也做不来看淡的平静。

肖战的喉咙被哭意哽了哽,麻木地说:“网上……”
“网上已经过去了。”王一博立马打断他,生怕他继续往下想。
可肖战还是哭了,“难道过去了的事情就不存在了吗?”
该怎么办?
王一博无力地想。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无能,什么都做不了。和肖战同样的心情吗?王一博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很容易做到,他那么爱肖战,但他不能。肖战已经这样了,如果自己也崩溃了,就没有人有力气把肖战捡起来了。但他也不可能告诉肖战,说都过去了,我们向前看吧。向前看没有错,但这一切一点也不值得被原谅。凭什么是肖战承受这些?他这么好的人啊……
肖战反身抱着王一博,趴在他肩膀上哭。
很可惜,肖战的身体,已经不剩多少眼泪够他哭了。没一会儿,肖战只能抱着王一博的肩膀,一点点抽泣。
“王一博,我们分手吧。”王一博突然间听到怀里的肖战哑了嗓子闷闷地说。
王一博慌了,他握着肖战的肩膀把人从自己的怀里拉开。他想和肖战对视,但肖战任他握着,眼睑垂着,他只能看到细长的睫毛。
“你在说什么?你把这句话收回去。”王一博惊慌失措地说,“肖战,那什么、我、但是、这、啊、那个那个……”
王一博慌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只能看着肖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垮,自己的心越来越凉。
他不可能把这样的肖战送还人海。他真的怕,他怕他撒手了,这个人就真的没了。
王一博一点也不放心肖战离开他。如果是以前,他可能真的有可能会放手,但现在不可能了。如果他没好好接住肖战,肖战会碎的。
自私一点想,他的肖战终于柔软了下来。以前上表演课,老师说过,一个角色如果高度完美,是脱离现实的,无法让观众共情,人需要破绽和弱点才好。王一博觉得曾经的肖战是这样的,高度完美,没有破绽。
但现在的肖战才是真正的完美。
王一博已经拽死了,放不开手了。
“不可能。肖战,我们之间一切好商量,唯独分开不可以。”王一博手足无措到,只能在这个关口用最温柔的语气威胁他。
没人说话,肖战的眉头越皱越紧。
王一博不知道自己在肖战心里,还有没有砝码可言。
他可以做他二十四小时的避风港,船可以离港,但离了港的船漂泊无依,离了船的港也不过是一片孤寂的海岸。
没有谁离不开谁,他怕肖战头也不回。
可突然,肖战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哭着说,“王一博,我梦到你跟我说了分手,然后我们分开了六年。我梦到我托刘海宽给你送礼物,我梦到21年微博之夜你替我说话,我梦到我一个去洛阳无人相陪,我梦到我们六年了无音讯……为什么梦里的你,分手的时候都不缠一缠我呢?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我走了呢?”
王一博松了一口气,也抱住了肖战,大手摸了摸肖战的后脑勺说,“没事没事,那是梦。我不放你走,打死也不放。”

肖战抱着王一博,终于笑了。他对现实很庆幸,庆幸他和王一博都比想象中更加勇敢。
勇敢爱你一点也不难,世俗重重,但世俗不在我们的心里。比不爱你更难的,是放彼此离开。我不可能不爱你,所以不可能把这么好的你,送归茫茫人海。
找到你,好不容易。
哪怕等不到梦里的那个正大光明,心里有就是全世界了。
肖战,树下有人接你,你可以放心落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