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生日。
吴邪脑海里没头没尾地滑过这么一句话。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却发现周遭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的一干二净。
他右手撑着身下的床板,想要慢慢直起身来,却被手中冰凉的触感惊得一激灵。
不对。
这不是我的床板。
好歹也是在道上混过的小三爷,吴邪这点基本意识还是有的,“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绑架我吴小三爷”是他的第一反应。
吴邪猛地坐了起来,却被头顶的硬物撞的眼冒金星,一下子躺了回去,后脑又磕在坚硬的床板上,瞬间疼得他呲牙咧嘴:
“嘶——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啊磕死我了——”
吴邪小声的抱怨戛然而止。
等等......
吴邪的双手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摸索起来。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会错的。吴邪闭上了双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见个鬼的床板。
手上的质感他妈的分明就是棺木。
“呵,感情这是把我关在棺材里了?”吴邪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依旧很镇静,“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另一边。
“黑爷,这......您看......”矮胖矮小的男人面露难色。
黑瞎子顿了一下,戴着黑皮手套的手继续把玩着已经拔掉保险栓的枪,他叼着烟的声线沙哑的可怕:“......怎么,看什么?”
男人满头大汗地支吾了一会,最后被身后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中年壮汉推到了一边,壮汉开口道:“不是我们不信任您,黑爷,只是您这下斗的顺序……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吧?”
黑瞎子把玩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怎么不合适?我觉得挺合理的啊?”
“亏你还是传说中道上的行家!我看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财迷!你把自己安排到最后一个进去,是个人都知道你安的什么——”
破口大骂的年轻人愣愣地看着子弹划过自己的脸颊,只留下灼热的触感和一道血红色的划痕。
“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这是最后一遍,”黑瞎子带着墨镜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声音里充满了不耐,“要进快进,不进赶紧滚蛋。”
“你唔——”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两个同伴硬生生地捂住了嘴巴,他挣扎了几下,最终安静了下来,狠狠地瞪了黑瞎子一眼,目光凶恶的像是要把人吞下去一样。
黑瞎子对此仿佛是没看到一般,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所以......你们谁先走?都走完了记得叫我一声。”
说罢便把枪随便向皮衣兜里一塞,退到一边,向树干上一靠:“哦,忘了告诉你们了,你们只有五分钟时间。”
“我——”年轻人刚欲开口,想到了刚才的经历,又悻悻地把话吞回到了肚子里。
——棺材里。
吴邪在一番努力无果后终于决定了放弃,但是这时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在这个狭窄的棺材里,自己究竟是怎么坚持这么长时间的?棺材内的空气是有限的,他也对自己的肺活量有自知之明,然而此时的他竟然没有任何不适。
吴邪的镇静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少见的慌了。
进行了这么多年的“沙海”计划,他已经很少再有这种想法,但现在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的可能性几乎为百分之百。
——他死了。
在确定了这个想法后他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竟然是遗憾。
遗憾黑眼镜明明答应了自己会给自己过一个生日但是自己竟然没挺过去。
吴邪愣住了。
自己明明找寻了这么多年的真相,为了那个所谓的终极付出了天大的代价,舍弃了曾经的天真和单纯,不断地失去,不断地设局,多少次在黑暗中被费洛蒙的幻觉折磨到彻夜难眠,追寻者小哥的步伐,最终死到临头第一个想到的既不是那个所谓的终极,也不是小哥,而是黑眼镜?
想到这里,吴邪忍不住笑出了声。
疯子。
真是个疯子。
黑眼镜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笑到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笑到开始剧烈的咳嗽,最终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躺好,再次闭上了双眼。
“再见了,黑眼镜。”
黑瞎子走在队伍的最后,左转右拐,最终进了一个墓室。
他摘下常年戴在手上的黑皮手套,轻轻抚过墓室正中央的那口木质棺材。墓里的光线明明黑得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他却感到墨镜下的双眼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吴邪时被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眼所吸引。
他想到自己和吴邪一起下斗时因为哑巴张总是护着他而感到好奇。
他想到自己答应吴邪收他为徒时吴邪双眼里的坚定。
他想到自己答应过吴邪要给他过一个生日却因为“沙海”计划而一年年推迟。
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给吴邪过一个生日。
“生日快乐,小三爷。”
沉默了一会,他把手套重新戴在手上,从皮衣兜里掏出一把枪来,拔出保险栓,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慵懒随性:
“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