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过也是，也难怪认不出来，你这个样子，要不是我看了你寄来的照片，恐怕我现在也不认得你。”

“顾会长给我这个身份，就是希望我尽可能的掩盖过去的痕迹，稍微改变一下面部特征，再加上这两撮胡子，跟过去也就三四分相像。不过……”

“不过什么？”

“按理我这个亲妹妹断不可能不认得我，一个人可以改变外貌特征，但身形，动作，神态是很难改变的，只要她能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在她脑中形成完整的线索网，看来，她是受到了一些外在干扰，导致她没有很快的判断出来，或是说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什么干扰？”

潘汉卿看向一脸茫然的顾晓梦，看来这位后来居上的小天才是真的没明白，并不是装糊涂。

这三年顾晓梦确实长大了，无论是待人接物都知道考虑后果，也会考虑周全。比起过去那般任性妄为好了不知多少。可是……

她却比原来少了一样，跟过去他的妹妹一样，永远保持理性，感情对她来说似是固定数学模型的公式中，需要排除的干扰项。

顾晓梦见潘汉卿只是看着她，并没有打算回答自己，皱了皱眉。

“你看我作甚么？到底什么干扰？”

“没什么，你比我都了解我妹妹，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顾晓梦自认作为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己，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人敢跟她唱反调。直到遇见了李宁玉，这个她怎么也看不透的破解二代恩尼格玛机的天才。

了解李宁玉，是她认识李宁玉后，一直都渴望的事，因为只有了解了她，才可能成为她。

现在，她的一言一行确实都像极了李宁玉，可是却也只是到此为止了，因为她永远也成为不了她。

李宁玉比二代恩尼格玛机还要难破译，就像当年在裘庄，虽然每一天都相处在一起，她却也是后知后觉她对自己的保护。

明明该活着走出去的是她，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保全只会给她添麻烦的小鬼。

所以老潘的这句话，传到顾晓梦的耳朵里，让她觉得充满了讽刺。

“我不了解她。”

见她的回答有些清冷，潘汉卿知道，顾晓梦又想到了当年的事。

当年得知李宁玉身陨的消息，顾晓梦的痛苦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他收到顾晓梦的来信，得知李宁玉还活着时，别提多惊讶和开心了，可看今天的情况，顾晓梦倒是和自己猜想的有些不同。

“好了，那就先不提这事了。听说今晚李主任特意给你准备了接风晚宴？”

“说到底不过是场鸿门宴罢了，少不了算计和人心，没准还会顺带着拉纤保媒，为了他们那点蝇头小利。”

“虽说这不是杭州，但以顾会长和汪主席的交情，76号的那些老狐狸，少不了要结识一下顾家千金。”

“不过一定要在今晚，我想李默群这只老狐狸，恐怕不只是要带我结识那些个高官。”

“此话怎讲？”

“前几日，情报科破译了一封来自军统的密电，说是近期要针对李主任采取行动。”

“那我回来的正是时候，看来今晚的宴会，我能借顾小姐的光，去李主任府上凑个热闹了，顺便我这假未婚夫也要起点作用，可以挡一挡顾小姐的桃花。”

“难得我们前中统高级间谍青灯，要亲自莅临，看来今晚注定是个难忘之夜。”

“在国外待了许久，也该回来听一听上海的风声了。”

顾晓梦回到76号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李宁玉在窗边看着郑天则的车驶入大门，看着他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顾晓梦从副驾驶走出来，又看着郑天则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顾晓梦脸上有了笑容。

李宁玉回到座位，胡乱的拿起一份电文，脑海里全是刚刚顾晓梦脸上的笑容。

“李科长，李科长。”

听见顾晓梦的声音，李宁玉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没什么，在想电文该如何破译。”

“哦，可是，你这份电文这么破译，可是不行的。”

“为什么？”

“拿反了啊，哪有人反着看的。”

李宁玉急忙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电文。

该死，刚刚一直在想事情，都没注意到随意抽出的文件拿倒了。

见顾晓梦已经低头工作了，李宁玉心中的尴尬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最近是怎么回事？以前在剿总司令部一起工作的时候，也没有频频在工作中出错的情况。

看着顾晓梦泰然自若的样子，李宁玉想着，一定是她自己的问题。

五点，到了下班时间，顾晓梦整理好办公桌，起身看向李宁玉。

“李科长，今晚李主任要在府邸举办宴会，今天就别加班了，回去换身礼服。”

“嗯，知道了。”

说完，顾晓梦待李宁玉收拾好后，便一起出了特工总部。

“晓梦，李科长。”

郑天则早就等在了门口，李宁玉点头示意表示问好，便绕过顾晓梦想要离开总部大楼。

【我送你吧，我有车。】

李宁玉站住脚，转过身看着顾晓梦，却发现刚刚都只是她的幻觉。

“李科长，上车吧，我们送你。”

“不必了，多谢。”

潘汉卿看了看顾晓梦，又看了看李宁玉，叹了口气。

“晚宴怎么也要给李主任送些手信，左右李科长和晓梦是邻居，就当是顺路，李科长就别再拒绝了。”

“那就麻烦……郑先生了。”

李宁玉坐在后面闭目养神，顾晓梦坐在副驾驶，一路相顾无言。

潘汉卿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妹妹，微微摇头。

还是老样子，不喜欢和别人搭话。

“听说，李科长和晓梦以前是同事，不知李科长是何时来的上海。”

“三年前。”

“李科长……”

“郑先生，我有些晕车，麻烦专心开车。”

顾晓梦看了看一旁脸色有些尴尬的潘汉卿，强忍住笑。

到了百货大楼，顾晓梦和李宁玉选好手信，正准备上车离开，门口的一个摊位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二位小姐，要看看护身符吗？带在身上绝对灵验的，会得到神的庇佑。”

顾晓梦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又随手扔在一边。

“我信无神论，这些东西不过是图个心安，李科长，走吧。”

说完，顾晓梦径直上了车。没过多久，李宁玉也跟着上了车。

回到住处，李宁玉下了车，顾晓梦却没有跟下来，而是留在了潘汉卿的车上。

“李科长，我要先去李主任家，晚上，我让天则来接你。”

“不……”

“李主任家去离这儿比较远，晚上不容易叫到车。”

见没办法拒绝，李宁玉只能点了点头。

“那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