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面

是夜，绛雪轩中。

　　浣锦身穿浅粉色琵琶襟裙装，头发只用一支兰花并蒂簪慵懒地束在脑后，散落了一地的青丝，她坐在窗前正认真绣着一件粉蓝色寝衣，她的裙尾、袖口、衣领初秀满了樱花，和着昏黄的灯光，那一朵朵花朵非常耀眼。

　　身旁的宫女彩绘给她递了一盏茶，“格格，这灯火暗，小心伤了眼睛，您喝口茶歇歇吧。”

　　浣锦顿了一会儿，“彩绘，我不累。前些日子姐姐的寝衣被浣衣局的人洗坏了，她想必穿不惯内务府送的寝衣，内务府那帮人只管送华丽耀眼的却不顾适不适合姐姐。他们想必不知道，姐姐畏寒，虽说四月里了，但晚上还是凉凉的。内务府这个时段送的寝衣必是薄锻的，对姐姐身体不好，我做的是丝制的，看似轻薄，实则保暖，最适合姐姐了。”

　　彩绘把茶轻放到小桌上，“格格对皇后娘娘真是好，只是皇后娘娘却在这耽误格格。”

　　浣锦停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彩绘微微笑道：“哦，彩绘，此话怎讲？”清冷的月光撒下，照地浣锦娇美的脸有点玄乎。

　　彩绘上前，连忙道：“格格您是康熙八年被皇后娘娘招进了宫，说舍不得您，想留您在身旁。可您不奇怪吗，这些年娘娘对您爱答不理，奴婢可都看在心里。说来，格格今年也十四了，在宫外，都是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可皇后娘娘还不送您出宫……”她还欲说，脸上已挨了厚厚的一掌。

　　“格格，你……”彩绘有点诧异地看着浣锦，浣锦端起茶盏，不在意道：“彩绘，你对我的情况倒是挺了解，你伺候我不到两年，倒比我记得还清，你到底是机灵，还是别有用心？”

　　彩绘连忙跪下，一脸正色，“格格，奴婢怎么会别有用心呢？奴婢一心一意伺候格格，自然事事都记在心里，奴婢说这些只是替格格不平。”

　　浣锦温柔地笑着，而后拉起她，握住她的手，“彩绘，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只是你那样说话，我实在害怕，若被有心人听去就完了。我知道你替我不平，但你实在是多想了，姐姐待我极好，入宫了还放不下我，亲自向皇上求了恩典让我养在宫中，每每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我。你说，彩绘，姐姐耽误我什么了？谈婚论嫁？我才十四岁，年龄到了，姐姐自会给我张罗。”

　　她笑地极甜美，实在让人找不出一丝瑕疵。彩绘也笑道：“格格，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浣锦拿起那件粉蓝色的寝衣，“姐姐的寝衣我也做完了，好了，我现在就给姐姐送去，她今天入寝时就可以穿了。”

　　彩绘提醒道：“格格，这都亥时了，还是明天在送吧。”

　　浣锦已经收拾好了，“没什么事，我今天不乏，倒是晚膳时用的有些多，现在还有些不舒服，我出去走走也好，再说，坤宁宫离这又没有多远。”

　　彩绘无奈，“那奴婢陪格格去。”

　　浣锦连连摆手，“不用，彩绘，你伺候我那么晚了，也累了，快去歇息吧，我让蕊晴一起。”

　　彩绘从旁边的木衣架上拿过一件碧蓝色水银纹绣雪白荷花的披风，“夜里风大，格格穿上披风吧。”

　　浣锦穿了披风与蕊晴出了绛雪轩。

　　绛雪轩平面呈“凸”字，在黑夜的掩盖下，倒像只趋之若鹜的苍鹰。

　　蕊晴扶着浣锦，幽幽开口：“小姐这样做，能打消他们的疑虑吗？”

　　浣锦蹙了下眉，“应该是差不多，我们不知道彩绘到底是谁的人，到那个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看我是否安分守己。”

　　蕊晴咬着下唇，“小姐是委屈了。”

　　浣锦恨恨地笑道：“委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不是天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在这紫禁城生存吗？”

　　蕊晴亦露出愤恨道：“小姐，这不是你该承受的。”

　　浣锦有点失魂落魄，“我何尝不知，想罢，这便是命吧。我的亲阿玛，亲姐姐把我亲手送入宫中，给她们当垫背，又一直让我喝寒凉之药让我宫寒，以防我得宠有喜造成混乱。这也罢了，只是他为什么要杀了额娘与荣祥，只是为了让我就范，让我听话！”

　　蕊晴握紧拳头，微闭双眼：“这些她们加在您身上的痛苦，是时候还了，您要如何做，奴婢帮您，奴婢誓死护着你。”

　　浣锦泪流满面，“我知道，我都知道，蕊晴我知道你的衷心，左右在这宫里我谁都不信，只信你一个。”

　　蕊晴冷冽道：“是小姐您的额娘当年救下了我的额娘，给奴婢额娘留下了安身之所，她感谢你们一辈子。奴婢额娘离世时，在三叮嘱奴婢一定在宫里照顾好您。”

　　浣锦擦了擦眼泪，“好了，蕊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姐姐，我们快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