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儿院南院的荷塘边，青蛙轻叫，蝉也高歌，天刚刚暗下，夕阳的橙色余晖还散在大地，边上的草叶正滴滴落下露珠，蚂蚁从荷塘那边一路绕过荷塘，抵达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下，它们爬上枝干，正寻觅着食物。

树下站着两个男孩，一个脸上有疤，一个胳膊上有许多小疤，两个男孩拿着树枝，在树根下挖着泥土。

这是中央孤儿院，是桉国最大的一所孤儿院。最高人数可达200多人。

夜晚陈旧的大门被院长打开，早已在门外等了许久的一群人，拿着大包小包跟着领头人进去了。

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姑娘走在最后面。

小姑娘一头卷发披散下来，脸蛋圆圆的，一双贴了假睫毛的眼睛忽闪忽闪，四处张望。她穿着今年最新款的白色碎花连衣裙，左手带着一串穿了铃铛的平安链，走起来“当当”响，不过她嘟着嘴，可以看出一点儿不愿意。

“阿爸，这里哪有小古城好，我要回家。”女孩在一旁抱怨。

男人位置似乎很高，自打一开始就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听到自家孩子的一声，才敷衍回道：“你怎么不跟你秋千姐姐学学，到哪都能适应。”男人松开了她的手：“乖阿幼，自己玩去。”

男人跟着身边的人继续往前走，留下禅费幼一人嘟着嘴：“你怎么不学学秋千爸爸不会随便跑。”

夏风一阵阵吹来，她耳旁的碎发被吹了起来，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用左手梳理着，铃铛发出阵阵响声，和夏夜的蝉，蛙融在一起。

身后传来轻微的蛙声，禅费幼翻眼想了一会，随着那声音去。中央走廊往南有一片草地，那是南院的孩子们经常玩的地方。草地再往南，就是南院了。

禅费幼从父亲那里得知，南院是最大的院子，人数也是非常多的。

禅费幼走到草地上时，那里有几个孩子，最大的也好像是那一群人的头头，她坐在树下依靠着树，周边几个孩子跟她有说有笑，大部分都是跟她在一起的，当然，也有几个在角角落落。

“喂，你哪院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为首的头头瞅见她，缓慢开口。

禅费幼歪头想了下，笑着对她说：“我北院的，刚来的，家里父母意外走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去世了。”禅费幼狠狠扣了自己的手心一下。

她现在只希望她爸爸不会知道，否则就是一顿混合打了。

禅费幼的爷爷身体倍儿棒，虽八十多但精气神依旧。经常和着她爸一起教训她。

“还挺惨的。”那女孩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禅费幼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笑，但她心里却不自觉的想：这儿的人哪个不是双亲都亡或者入狱，且没有其他亲戚的？

她想着但不说。

禅费幼妈妈走得早，从小她爸爸就教育她不能乱说话，并带着她全世界逛。她不仅开了眼界，也懂得了这道理。

“你以后跟初姐混，北院的也不敢欺负你。”见禅费幼一直笑，啥也不干，也没点表示，余初身边的一个女孩道。

就因为这一句，禅费幼没忍住笑了出来：“还玩自……”

自以为是四个字被生生咽下。

“自，自己组小团体的游戏啊？我秋千姐几年前就不玩了。”到这儿，她还得意的扬扬鼻子。

余初被气得不轻，可她又不能怎么样，毕竟北院的那位她也听说过，她只能当禅费幼已经加入了北院群体。她尽量表现出不生气，可脸色依然很难看。

禅费幼冲她吐了吐舌头：“就这样，我走了，拜拜。”

禅费幼沿着那条路，绕过她们，往南走去。

周围像是被孤立的孩子此刻都在向余初的方向看去，她正板着脸，有些在偷偷笑。

“笑什么笑！”余初一喊，几个孩子立马低下头去。不过无一不心里暗暗叫好，毕竟在南院，她这个初中生仗着自己年大有学问会打架，经常欺负她们，这次禅费幼堵的她说不出话，倒是让她们高兴了。

余初扳直了身子，越想越气，后来直接拔起了草，在周边的草被拔的差不多后，她才起来。

“不行，真是气不过，喂你。”她踢了踢身边的孩子：“你去北院问问去，看最近有没有来一个手带铃铛链子的孩子。”

那个孩子虽气不过，但迫于她的威风，只好匆匆跑去。

草地再南下，有一颗非常巨大的梧桐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树的旁边有个荷塘，虽然那里的水已枯了大半。

禅费幼刚到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刚刚的事：“以为自己在玩宫斗呢。”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树下的两个男孩。

他们在用树枝挖着泥土，周边还散着几个小玩具，他们没注意到禅费幼。

禅费幼见他们不理自己，就偷偷走到他们身后去，却不小心踩到了树枝，听到的声音的刀疤男孩瞬间回头，而另一个男孩则什么反应也没有，他是看见身边的男孩站了起来，他才慌忙站起转了身。

两个男孩用看待敌人的眼光大量这她。

禅费幼被盯着难受，只好自己打破僵局。

“你们好？”她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可那刀疤男孩直接打掉了：“你哪的？想干什么？”禅费幼被这一声吓住了，慌慌张张答道：“我是北院，的，我刚来，就过来看看。”

刀疤男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长呼一口气，向她做了自我介绍。

“邬镇。”

禅费幼只是笑了笑，她又瞅了一眼邬镇身旁的孩子，他只是木鄂的看着她，禅费幼耸耸肩，大致环视了一下环境，总结了三个字——很破旧。

她不清楚两个男孩为什么要呆在这么破旧的地方，但觉得不是自己的事，也没多问。她和两个男孩已经很久没说话了，气氛显得很尴尬，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她在中央一厅找到了在派发小礼品的父亲。

禅翔见她来，将她招呼了过去：“阿幼，快过来，我们要拍照片了。”

禅费幼慢慢走过去，刚走到身边，就被推到一群孩子堆里，不小心碰着了个男孩，手链发出“当”一声。孩子很多，禅费幼只听见那男孩“啧”了一声，等她抬头时，她面前只有一群女孩。

禅费幼拿着小牌子站在第一排中央，随着几声咔嚓声，照片便拍完了。

她伸了个懒腰，因为她知道，拍完照片今天的行程就彻底结束了。“终于可以回去了。”她长呵一句。

却被散场后来到她身后的禅翔拍了下脑袋：“爸爸最近还有事要呆在法霞城，你就先住在你阿姨家，等爸爸忙完就带你回去。”

禅费幼脸色瞬间变了：“阿爸……”她没在说下去，她也知道并不会有结果。

禅费幼跟着禅翔上了去城里的车，她靠在车窗，看着窗外的夜景，直到进入眼帘的夜景变成了一座座高楼大厦。

她头一次觉得秋千家在法霞城很不好。她想念小古城的家，隔壁王二婶院子里的果树，还有张伯伯的猫。

她猛地一坐起，又靠窗。

她能改变什么呢，她就是个小孩子。

不过，她又想到了荷塘边遇见的两个小男孩。

她又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