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殉罪（12）

　　未光判断凶手不是拆迁队是有根据的，在未光的眼里，犯罪现场不止是一场即兴的表演，而是凶手在和刑侦人员的隔空对话。

　　凶手选择的每一种死法，每一种现场的布置，每一种足迹，小到每一个脚印，大到每一个动作，都能说明凶手作案时的心理特征。

　　行为可以展现心理，心理可以解释行为。

　　就像第一季论罪中李建斌的死法，说明凶手对死者有极端的仇恨，这就印证了凶手的仇富心理以及强大的自尊心。

　　而第一季中赵丽丽的姿势，说明凶手对于女人有一种特别的歧视。

　　未光注意到，孙少峰案凶手刻意布置现场，选择设计一个审判式的姿势，也就注意到凶手选择杀人方法的特别。

　　他发现如果凶手要杀死丁华华，完全可以直接当街砍死，把丁华华勒死再运往郊区抛尸岂不更加麻烦。

　　倘若凶手是选择报复世界，他完全可以直接砍死，这样对社会造成的恐慌远比这样大。

　　而他没有选择这种方法，也就证明凶手潜意识或者意识里并没有报复社会的冲动，他只是想报复仇人。

　　如果凶手只是报复仇人，那么未光还真不能用二分法寻找凶手，因为二分法有其局限性，报复型的犯罪人也会干扰到现场有组织力无组织力的判断。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般一个人在报复他仇人时总会情绪激动，进行一些疯狂的举动，这样很容易造成误差，被警方判断为无组织力的犯罪嫌疑人，但是这样的人并没有精神病，不属于无组织力的犯罪人。

　　未光有一个感觉，凶手在模仿六年前的那个案件，这种感觉说不清楚，只是一种第六感的想象。

　　法国社会学家塔尔德提出了模仿论，他认为所有社会生活的重要行为与现象均因模仿而引起，犯罪行为也是模仿而来的。

　　1890年，他提出了模仿法则。

　　1距离法则，人与人距离越近，模仿的强度越大。

　　2上至下法则，下层人模仿上层人，青年人模仿长者，穷人模仿富人。

　　3取代法则，当两种对立的风气同时流行时，一种风气可以代替另一种风气，旧的方式衰退，新的方式随即上升。

　　很难说，都是连环谋杀案，都是杀人，凶手会不会模仿陶明明。

　　毕竟陶明明是个“长者”，而他只是一个“年轻人”

　　如果说李建斌对应孙少峰案，那么赵丽丽案对应丁华华案，这么说倒还有点意思。

　　丁华华的死法，可以对应赵丽丽的死法，赵丽丽死亡时呈现的姿势就像一条狗，而丁华华同样是勒死，很有可能也是和赵丽丽差不多。

　　勒死的人，距离死亡的最后一段时间，是极端痛苦的，往往会经历生死之间的挣扎，而不是向砍头那样手起刀落。

　　但这些都只是一个推测，未光判断不是拆迁队还有一个理由。

　　如果是拆迁队干的，杀死一个孙少峰足够杀鸡儆猴，杀死这个丁华华则完全没有意义。

　　如果拆迁队是想扫平这些钉子户，直接杀这些钉子户就是了，杀丁华华有什么用？丁华华与钉子户并没有多少关系，杀死丁华华，好让警察调查他们？反而不利于他们拆迁工作。

　　或许是为了让那些帮助钉子户的人看到自己的下场，这样也不符合，丁华华说的只是实话罢了，倘若说实话的人都该死的话，现实生活中估计就都是谎言了。

　　王成伟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时点了一根烟。

　　目前凶手作案现场没有发现，只有抛尸现场，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能知道的就是凶手对东石区非常了解，看得出是在东石区生活过的人群，不然也不会找到那个破地点抛尸。

　　如果不是那几个孩子发现的早，还不能确定这个案件什么时候被警察发现呢，王成伟点了一根烟，感到很庆幸。

　　“20/20/20”，凶手又在和警方打哑迷，王成伟真搞不明白这三个20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搞一堆乱七八糟的阿拉伯数字，鬼知道你要说什么呢！

　　他找到未光，开始讨论这两组数字，未光也很纳闷，第一个案子出现的数字是“4/8/8”，现在又真出了一个“20/20/20”，说的到底是这个孙少峰，还是这个丁华华，或者说凶手想说明的是和他们有关的20岁的事情？

　　王成伟调查了一下这两个人的20岁，发现这两个人都没有考上大学，索性都是出来打工，会不会凶手想说明他们打工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王成伟无言，看着死者被发现的图片，王成伟也恶心的几天吃不了饭，尤其是那种腐败气味，简直难闻的无与伦比，王成伟相信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难闻的气味。

　　几天了，未光因为看到腐败巨人观，吓得不敢吃饭，无论胡小蝶怎么劝说未光就是一幅臭脾气，什么都不肯吃，索性胡小蝶也没心思管未光，用胡小蝶的话说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未光依旧看着材料上的腐败巨人观，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未光没有理会胡小蝶，她怎么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关于巨人观的梦呢？以前在照片里遇到巨人观，现在现实中遇到巨人观，他怎么能不恶心，怎么能不害怕，怎么能不回忆起那个可怕的梦境。

　　未光都有一种幻觉，照片上的腐败巨人观在动，他急忙把材料压在桌子下面，不敢继续看下去。

　　胡小蝶做了最后的尝试，她点了一份糖醋里脊，非要让未光吃下去，不吃下去自己也不吃饭，未光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用盒饭压着巨人观的图片，在桌子上吃起来。

　　胡小蝶看未光吃的很香，心理也感受到了一丝高兴，继续痴痴地看着面前这个傻傻的家伙，未光注意到胡小蝶在看自己，脸色微微泛红，胡小蝶意识到了未光的羞涩，急忙收回眼神，看着地面。

　　两只影子正靠在一起，一只是胡小蝶的影子，一只是未光的影子，胡小蝶多希望自己能够像影子这样靠在未光身上，未光也多希望胡小蝶陪着自己。

　　良久了，未光吃完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盒饭下压着的是巨人观的材料，一股恶心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就坐在巨人观旁边，这些饭食全部放在巨人观的身上。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未光忍不住冲向卫生间，在洗手池那里呕吐了起来，胡小蝶赶了过去，看着镜子里的未光一脸疲惫的模样，忍不住有了一种想把未光抱住的感觉。

　　未光用凉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满脸的灰尘，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与茫然。

　　他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已经自己不认识自己了，他已经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了，他已经快要疯了，未光蹲坐在角落里放声大哭起来。

　　过了许久，他擦了擦眼泪，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迎面而来的是满脸泪水的胡小蝶。

　　胡小蝶一直在听着未光的哭泣，她不明白未光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忍住自己快要流下的泪水，和脸色苍白的未光死死地拥抱在一起，未光情绪彻底崩溃，忍不住哭了起来。

　　夜晚的城市的确是喧闹的，王成伟有报表要做，未平要填一个档案，李大树则是要参加一个聚会，唯独未光一个人形单影只，不知该去哪里。

　　胡小蝶明白未光内心的孤独与无助，在她眼里，未光虽然已经成年，但依旧心理上还只是一个孩子，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巨人观难免会留下糟糕的回忆。

　　胡小蝶选择陪着未光，她有些害怕未光会想不开，于是把未光带回了家。

　　未光看什么都是一脸茫然的模样，让胡小蝶感到非常的心疼，胡小蝶想让未光有所改变，但发现未光真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倒在沙发上陷入了死死地沉睡。

　　胡小蝶用自己的衣服盖住未光，她看到未光的眼角泪花朵朵，她明白未光内心的无助与难过，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卫生间里，抽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胡小蝶情绪恢复过来，开始在厨房里做饭，未光也逐渐苏醒，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小蝶手忙脚乱地完成每一道饭菜，他竟然感觉胡小蝶就像一个勤劳的妻子，而自己反而像一个慵懒的丈夫。

　　他渐渐产生了对胡小蝶的好感，逐渐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依恋，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的舒服，真的，非常的舒服。

　　刀疤哥这边看起来情况很好，杀死了孙少峰，又干掉了丁华华，让他显得高兴了不少，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格外的得心应手。

　　尤其是睡觉，他也睡得格外的踏实，倘若不是每天的闹钟，他完全可以高高兴兴地睡上一整天。

　　来店里的几个大学生看到刀疤哥这模样，也很高兴，索性让刀疤哥表演调鸡尾酒，几个人还学着制作了一杯，学的有模有样。

　　其中的一位甚至想要来刀疤哥店里做学徒，刀疤哥倒是很热情的欢迎他，说是只要他敢来，自己就敢教，这几个人高兴地起哄起来，酒吧里格外的热闹。

　　可有谁知道，刀疤哥就是警方要寻找的犯罪嫌疑人呢。

　　抛尸完毕之后，刀疤哥显得异常的小心，或许是因为前一次失败，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内心的害怕，他小心地把抛尸的车辆清洗了一遍，保证车上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然后又改变了车上的一些标记，让警方不能找到他的车辆。

　　最后他又换了一个发型，让那些人认不出自己就是每天蹲点的那个年轻人。

　　警方打捞尸体的时候，他就在围观的人群中，他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满足，他也说不清楚这种满足的来源，反正他杀死了丁华华。

　　旁边的人一脸惊恐的神色，反倒是他非常欣赏与满足，仿佛是一件非常伟大的艺术品被发现一样。

　　他开始有些讨厌这种悲哀的生活了，整天杀人放火，显得非常的无聊，他突然感觉调酒师的生活很有意思。

　　每天晚上他都在喝着自己做的鸡尾酒，欣赏外面美妙的夜色，听着耳机里美妙的音乐，突然感觉这夜色也挺舒服的。

　　在此之前，他的内心总是黑暗无比，用他的话说就是心黑如麻，总而言之当年发生的重重灾难，让他感受到了人心的肮脏与龌龊。

　　他选择几十年后复仇，就是因为法律无法衡量这件事的正确，既然法律无法衡量，那么就用暴力解决问题。

　　很多事情都难以用法律解释，所以以暴制暴的例子不在少数，有些地方抓住绑架犯或者人贩子直接打死，便是因此。倘若法律规定绑架犯和人贩子抓住直接判除死刑的话，那么造成的后果我们不得而知。

　　正是因此，他选择了杀人，至于他为什么选择勒死丁华华，只是感觉勒死比较有意义，丁华华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模样刺激了他的肾上腺素，让他感受到一丝莫名的舒服，他恨不得多勒死几个丁华华。

　　烧死与勒死，死者在死亡前都会受到一种极端的痛苦，这也许就是他选择杀死这两个人方式的原因。

　　这天夜晚，他买了一个蛋糕，像是在庆祝生日一样，显得非常的高兴，吃着生日蛋糕，看着丁华华的照片，显得格外有意思。

　　随后他从床下面找到那个破旧的笔记本，用黑笔狠狠地画下丁华华的名字，索性满足地喝了一瓶啤酒，然后倒在床上看着网络上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

　　他很喜欢看到自己的仇人被杀死，他一闭上眼就可以看到孙少峰火海中的绝望，丁华华勒死前的挣扎，丁华华变成一具可怕的巨人观，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他感谢老天爷帮他完成了这一梦想，他期望每一个被他杀死的人都可以变得如此的恶心，就像他们的内心一样肮脏龌龊！

　　好吧，既然要杀人，那么就继续下去吧，他看了看笔记本上下一个名字，悠悠地点了一根芙蓉王，喃喃地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