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论罪（28）

　　　　警方通过对案发现场周围小区内外监控摄像头调取，经过长期的工作，终于找到了未光当晚的足迹：

　　当天晚上10点整，未光单独一个人离开家门，乘坐电梯离开。大约一分钟之后未光于10点01分从单元摄像头闪过，10点03分，未光从小区内摄像头消失，拐了弯，路过绿化带，开始朝着北门方向走，中间路过几个7层的低层住宅楼，中间没有发生任何问题。2分钟后，北门的监控摄像头看到未光路过北门。

　　大概10点09分，未光到达药店，购买了一盒蒙脱石散，在10点11分的时候，未光付钱离开，扭头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差不多10点13分的时候，监控显示未光被一个男人跟踪，当时雪非常大，只能看到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紧紧地跟踪在未光的背后，这个时候未光并没有发现。

　　10点14分的时候，北门的摄像头拍摄下未光和男人的身影，这是最清晰的一张照片，能够看出未光当时其实已经加快了脚步，大概是已经发现了男人了。

　　男人穿着一个黑色的皮衣，比未光略高一些，但没有未光胖，王成伟询问了未平未光的身高，未光大概1米8，男人在1米8以上，未光的体重约为80KG，男人比未光轻，大概体重在50KG到80KG之间。

　　大概10点15分的时候，未光开始有所反应了，当时监控摄像头显示未光拿左手的啤酒瓶往男人扔去，男人反应也很快，很快就躲闪了过来，未光开始匆忙逃跑，右手抓着一个垃圾袋(里面是蒙脱石散)，消失在监控摄像头里。

　　10点16分，案发现场那个死胡同显示未光进入了死胡同，当时跑了一段距离突然发现自己走错了，刚想退出去，结果后面男人已经跟了上来，随后未光从右手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长长的东西（甩棍），握在手中。

　　犯罪心理学里有个武器效应，说的是外部环境中存在着的能引起攻击性的刺激会增加攻击性反应的概率。未光拿出甩棍，用右手握住之后，男人迅速从右手掏出了一把刀，随后男人开始冲向未光。

　　男人开始朝着未光砍去，未光拿起甩棍挡了很多下，未光一直后退，中间还躲闪了几下并且打中了男人的头部，男人可能是被这一击打火了， 出刀的速度快了很多，声音也大了许多，未光仍旧反应迅速，但还是被砍了几刀，中间甩棍一直格挡男人的攻击。

　　10点18分的时候，不知是什么缘故，隐隐约约地看到未光手中的甩棍掉落在地，男人做了一个往前退的动作，未光则应声倒地，试着爬起来，刚刚站立突然再一次倒在地上，开始往后面挪动。而男人则左手捡起甩棍，然后开始殴打角落里的未光。

　　2分钟之后也就是10点20分，能看到一道手电筒的光投向男人，这就是胡宗国看到未光的时间，随后男人把甩棍丢向未光，10点25分的时候急救车赶到案发现场。

　　警方之后开始调查男人逃窜的位置。王成伟带人去找了当晚值班的门卫，但是由于物业规定，晚上10点后门卫可以睡觉，所以门卫并不知道。

　　只是听到急救车被吵醒了。东西南北四个大门的监控均没有留下男人离开的痕迹。

　　距小区内一名住户反应，在小区北门附近有一个栅栏坏掉了，正常人完全可以钻过去，警方到达现场，由于这个通道很多人知道，附近单元的居民为了方便经常通过这里，而且两头都没有监控摄像头。王成伟推断犯罪嫌疑人是通过这里离开。

　　会议结束，王成伟等人缓慢退场，没有人注意未平已经握紧了拳头，眼眶里有了泪花，仿佛要说些什么，王成伟示意他们都早点出去，所有人都在保持一种绝对的安静，腾出了一个可以奔溃的空间。

　　未平悄悄地点了一根烟，等众人走后，他吃力地吸了一口，然后扶着墙，低着头小心地朝向男洗手间走去。

　　男洗手间没有人，未平看了一下，随后悄悄地关上门，他缓慢地走进一个蹲位，关上门，眼眶里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他边流着泪边吸着烟，一瞬间突然心痛，痛到无法呼吸，满脑子想的都是未光和男人打斗的场面，自己当时离案发现场不过几步路，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及时赶到?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心痛。

　　未平放声哭了起来，未平上次哭是在父母的葬礼上，中间自己被别人嘲笑他没哭，自己军训被教官骂他也没哭，自己心爱的女同学有了男朋友他也没哭，但这一次他真的忍不住，只能一个人哭了起来。

　　他一直很坚强，就是想赢得一个好的未来，想证明自己可以不通过父母获得成功，想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想给弟弟创建了一个家，想拼的一个她和一个家，想证明自己的人生并不是一场悲剧。

　　可是呢，为什么老天爷这么残忍，自己好不容易能够挣钱养家，弟弟先是抑郁症。因为自己拉肚子，弟弟冒着危险出去买药，结果被凶手盯上。

　　未平看着未光倒在地上被打时内心都在滴血，他有一个冲动，很想冲过去把显示屏砸了。如果自己没有拉肚子，也就不会有这一切，弟弟抑郁症，弟弟重伤住院，不都是自己导致的结果吗？他问自己。

　　李建国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未平和他父亲未胜天一样，骨子里留着好强的血液，从不屈服这个世界。未胜天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家里穷困潦倒，通过自己的努力白手起家，一步一个脚印在光明市打拼，最终娶了自己的心上人，然后有了两个孩子，未胜天也和未平一样很少哭泣。

　　李教授也常说未平的不容易，这四个孩子里，未平是最难的，自己丧失了至亲，又要念书，又要照顾不懂事的弟弟，又要当爹，又要当妈，为了不给弟弟留下不好的回忆，未平几乎没有提起这些事情，总是在弟弟面前装作很高兴。

　　一个人是可以皮笑肉哭的，但是这种内心的扭曲和绝望不应该给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但是这一次，未平是真的体会到一种绝望，这种绝望不是因为钱财，不是因为失恋，而是一种眼睁睁看着亲人慢慢死去的绝望。

　　这种绝望，就像你的亲人在你的面前喝下了百草枯，告诉你他还有最后几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