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是后半夜,眼皮打架的我,脑袋低垂,犯困,想睡觉,随口一叫:“阿爸。”我期待着回应——居木央古的回应——我多么希望他说,儿子,你困的话,回家睡觉吧!可以我失望了,吃力的睁开迷糊的双眼,不见居木央古的身影,我在心头嘀咕:“他刚才不是在我身旁吗?去哪里了?”
“阿妈。”我四处张望,叫唤。
“怎么了?”石喜从人群中慢跑过来,院子里,屋里,在昏暗的松油灯下,人影密集,互相踩踏着影子。
“阿妈,我困了!”我低声道,揉着眼睛。
“嗯,那回家,睡觉去吧!”石喜拉起我的手,朝院子外走。
“好。阿爸呢?”
“对啊,怎么不见他?”
“刚刚还在我旁边呢!”
“不管了,回家看看吧!”
我和石喜走在夜路上,非常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连狗的声音,也消逝了,难道是居木寨的一草一木,因为寨主的遇刺身亡而沉浸在悲痛中……
“阿爸。”我跑在前面,打开了院门。
“不在家?”石喜嘀咕道。
“会去哪里呢?”我说着走进自己的卧室。
“你睡吧!”
“好的,阿妈。”
重重一躺——衣服也不脱的躺下就呼呼入睡——就是地动山摇,也搅扰不了我的觉。
月色与星星退去光芒,隐没在云层中,四野漆黑,除了黑,不见任何的色泽……
睡着,睡着,背酸头昏,沉重的打开眼皮——天色渐渐地亮了。
远远的,宰杀牛羊的嘈杂,冲入我的耳朵。寨主死了,要杀九十九头牛和九十九头羊,作为祭品,以及在葬礼期间,供大家吃……
我跳下床,叫道:“阿妈。”
“你醒了。”石喜笑呵呵,她端过来——洗漱用的温水。
“阿妈,辛苦了!”
“快点洗漱,我要去煮饭了。”
“煮好了,背到葬礼场上去么?”
“嗯。”
“阿妈,我走了!”我擦完脸,跑出院门。
“你慢一点儿!”
“放心吧,阿妈!”
人多了,来来往往,赶羊牵牛的,劈柴打水的……皆在为葬礼忙活……
我一走到寨主家的府院外,空气中飘出“哥哥!”阿鸽在叫我。“阿鸽妹妹,你这么早?”我兴冲冲跑过去。
“我在等你呢!”阿鸽眼睛闪着星光似的,非常耀人,仿佛要将我看透明,内心毫无隐藏的暴露在她面前。
“昨天晚上,我睡晚了。”
“没关系!”
“嗯。”
“哥哥,你吃早饭了么?”
“还没有呢!”
“走,带你去吃羊杂汤,很好吃,羊肠、羊血、羊胃、羊肺……非常丰富……”阿鸽拉着我的手,我们到煮肉的场地——一百多口大锅,皆干柴烈火的煮着牛羊肉、羊杂汤、牛杂汤……热腾腾的蒸汽铺天盖地,肉与汤的香气扑鼻,真是吊胃口,我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几声……
“表舅,来两碗羊杂汤!”阿鸽对一个中年男子笑道。
“这是,你表舅?”我低声问道。
“嗯。今天的羊杂汤,我表舅负责。”阿鸽接过羊杂汤,迫不及待的吃起来。
“好香!羊内脏的肉好多!”我也开始吃着,身体中流淌的血,慢慢热了,暖了。
“那当然。我表舅的羊杂汤,是一绝!”
“嗯,确实是!”
“慢慢吃,羊杂汤,有七八口大锅呢!”
“这碗就够,份量很足。”我吃了一半,已经是半分饱。
“我饱了,你呢?”
“我也是,快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