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途渺渺苦无边，长夜漫漫几时晓，忘川血河波涛汹涌 红若熊熊燃烧的地狱烈火，水汽缭绕间，通往彼岸冥府的石板依稀可见，脚下逐渐变得滚烫湿热触感自脚底弥漫全身

魏无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又忍不住想，难道鬼也想打寒颤的吗

往前几步，像人间戏本子说道的那样，他在前方的桥头看到了传说中所说的孟婆，她搬个小凳子坐在一张石桌旁守着一口锅，锅中茶汤沸腾着，却无一热气

桌子上正摆着一碗石绿色的茶盏

“喝了它吧，前尘往事该忘忘该抛抛”

魏无羡以为她就要像传说中的那样朝着他喊话，想靠近了看，她竟然背对着自己，托着腮正和忘川河中的一个声音争执些什么“我既不是判官，手里也没有生死册，我哪知道她投胎去了哪里”

“这桥上来来回回那么多人 个个都要给你报便姓名，追忆前尘往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的前世，过了桥姓甚名谁，投胎到了哪户人家，入的人道还是畜牲道我到哪得知”“…所以…我在这里等什么”

“几千年轮回，总会有一次以同样的面孔投身人间的…”

“你当初说的只要一千年”

“我当初说的是你要在忘川河里泡满一千年财才可以投胎，我当初是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我不保证你一千年后一定能找到他，我有没有说过”

“……”

“一千五百年你看着他走过桥去，却因为时间未到无法上岸追悔莫及，但是他也要是…”

“他…如果他那什么…跑到西天，是不是就不会来这里了”

“他前世有佛缘，若得佛缘跳出六道轮回，去了极乐净土，确实也不会再来这里”

魏无羡看不见声音的主人，只见河中虫蛇密布，听得鬼魂哀嚎遍野。回头一瞅，身后不知何时竟已排起长龙，体态各异的鬼魂目光齐刷刷地瞅着他，眼中带着像是魏无羡耽误了队伍进程似的幽怨。

“那个，婆婆……”

魏无羡不得不打断他们两个的对话，希望婆婆可以专注一下自己的业务。

他俩立即噤声，婆婆扭头看了我一他，伸长脖子朝他身后吼了一声：“没轮到的请退回红线后青石板路上，一个个来。”

她慢慢从锅中舀了一勺褐色的茶汤在茶盏中。

这茶盏多久换一次？

魏无羡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部队，又忍不住想道。

“将茶水饮尽，这一世的种种，全都忘了吧。”

不是要报遍姓名，追忆一下前世今生吗？

他蹲下身，捧起茶盏。

也罢，没多值得需要回忆。

“那要是我不喝呢？”

魏无羡用指尖摩挲着盏沿，突然问。

婆婆握着勺搅动茶汤的手一滞，并不意外，应答自如：“勾刺缚身，铜管穿喉，自会有一千种办法逼着你喝，没有任何鬼魂可以幸免。”

“听起来很痛。”

他笑了笑，低头看着茶盏里泛起的涟漪，抬手一饮而尽。都说孟婆汤融入了这一世的酸甜苦辣、憾罪悲喜。

而他这碗，寡淡如水。

活着或是死去，忘记或是记得。

如他这一生。

一切皆空，没有意义，也不会变得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