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雄信却垂着眼睛,就像没听到一般,李世民盯着单雄信,脸色淡淡,不辨喜怒。
见此,尉迟恭更冒火了忍不住指着单雄信大骂
“单雄信,你这么大人了,还懂不懂好坏?秦王对你礼贤下士,你还不尊不敬的!”
“哥……”
罗欢拽了一下尉迟恭
“你少说两句!”
众人知道如若单雄信不投降,定会丢了这条性命,不禁都急得百爪挠心
咬金差点跳脚,又是焦急又是不解
“哎哟,二哥呀,你的王世充都死了,你现在归顺,不算背叛啦!”
徐茂公接着说
“如今天下大势已明,秦王殿下的确是一位明主,如果你归降的话,我以性命担保,秦王一定会不计前嫌,对你委以重任。”
然而,任凭众人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单雄信就是一声不吭。
叔宝对单雄信的倔强固执十分心急,走近单雄信几步,苦口婆心地劝道
“单二哥,秦王殿下以民为本,以仁德治天下,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那你还犹豫什么?”
“单大哥,你投了大唐,我们兄弟又在一起了,这是一件好事啊!”
就连裴元庆都站出来说话了,可是单雄信却还是不肯
“我并非犹豫,是因为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劝了!”
李世民盯着单雄信,眼神复杂,遗憾、伤心、敬重、爱惜,一一在眼中交替出现,单雄信看到李世民的双眼,只觉心中一震,撇开了头去。
殿中诡异地静默着,忽听一悦耳动听的声音在门口唤道
“相公!”
单雄信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果看到王萤在门边望着他,正朝他伸出了手,脸上柔情涌动。
罗欢心里一阵惆怅
要单大哥降唐,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如果……如果当初李渊没有杀了单道,或许还有可能吧……
王萤怀了身孕,行动不便,罗欢忙走过去将王萤扶进殿来,走到单雄信身边,单雄信低语
“萤萤,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走了吗?”
“相公,我生是单家的人,死是单家的鬼,你让我走到哪去?”
单雄信无话可说,重重叹了一声,叔宝见此忙对王萤道
“嫂子,你还是劝二哥归降大唐吧!”
王萤走到单雄信面前,定定地凝望着他的眼睛,轻声开口
“相公,大局已定,为了我腹中的骨肉,你就听我一句,降唐吧!”
单雄信眼眶微红,沉声道
“我曾经在关帝神面前立下誓,我不报杀兄之仇,我誓不为人!如今被俘,要杀要剐随便,但让我归降李渊这个狗贼,我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兄长?!”
王萤眉心轻蹙,因为懂得,所以不再劝说,只是趴在单雄信肩头轻声哭泣。
李世民终于缓步走下阶来,站在单雄信面前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单腿跪了下来
殿中众人都是一惊,王萤回头一看,连忙闪到一旁,几个人欲上前相扶,李世民挥手阻止,郑重地对单雄信说
“单将军,世民替家父为误杀令兄之事向你赔罪了!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固执于此事,而弃天下于不顾。难道你就真的忍心为了一点误会抛弃夫妻之爱、兄妹之情、兄弟之义吗?”
单雄信半仰着头望向上方,昂然吼
“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我能败死在众兄弟手中,我单雄信死而无憾!”
王萤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相公,你不能死啊,你还要教我们的孩子做一个忠义两全的男子汉呢!降唐吧!”
“萤萤,我这一降就会对洛阳不忠,对兄弟不义,还怎么教孩子?”
单雄信居高临下地看向李世民,朗声说
“李世民,我的头在这,要拿便拿,否则终有一天我会到长安找你父李渊算账!”
李世民从地上缓缓站起,满眼沉痛地望着单雄信,单雄信微仰着头回望李世民,神情坚定刚硬,脊背如钢板一样挺得笔直
一层寒霜渐渐罩上李世民的脸,他极其缓慢道
“我惜你是个人才,一心想留你,可是你还是执迷不悟的话,我就只有把你军法处置。”
说着不再看他,缓缓背转过身子。
王萤大急,抓着单雄信的袖子紧声道
“投降吧!”
单雄信却也背转了身子,宁死不肯说一句投降的言语
李世民默了一会儿,终于沉着脸喊
“斩!”
众人大惊,齐齐跪下求情
“秦王殿下开恩!”
王萤也跪下哀求
“求秦王殿下开恩哪!来世我愿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李世民背着身子不说话,叔宝看不清李世民脸上的表情,大急道
“秦王殿下,他决不会再起反叛之心,末将愿以性命担保!”
众人齐声道
“末将愿以性命担保!”
李世民缓缓转过了身子,不发一言,突然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众人失声惊叫,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没想到李世民手一挥,竟将单雄信手上缚着的绳索砍断了,众人这才明白他是要放了单雄信,心落回实处,齐声谢道
“多谢秦王殿下!”
李世民将剑插回剑鞘,怕自己待会儿反悔,又背转了身子
“单雄信,你走吧!”
单雄信眼中一酸,强逼回眼泪,咬牙道
“各位兄弟,谢了!我单雄信已是一个忠义不全之人,也有愧再见各位!今日之别,兄弟之情,等来生再续吧!”
叔宝坚定地说
“单二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们一日为兄弟,这一生我们都是好兄弟!”
罗成低语
“二哥,如果你回心转意的话,我相信,大唐的门,永远都会为你打开!”
咬金无奈地对王萤说
“哎呀,嫂子,你回去劝劝二哥。”
王萤点点头
“我会的,谢各位不杀之恩!”
裴元庆知道,自己杀了王世充,心里虽然对单雄信和王萤有愧,但是……只要是为了罗欢他就不后悔
“单大哥,单大嫂,王世充的事,对不起了……”
王萤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单雄信拍了裴元庆的肩膀
“我不怪你!”
“各位好兄弟,再见了!”
他说完最后一句,牵着王萤的手走了出去。
记得前世,在回潞州的路上,单大哥感染风寒最后病逝在路上,一代英雄难道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罗欢心里难受,努力的忍住眼泪不让它流出来……
众人望着两人离开大殿,心中均是一阵黯然,李世民也良久的默然不语,眼眶微微潮湿,众人正出神发呆时,忽听殿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众人陡然一惊,齐齐奔出,不由大惊失色
王萤双手沾满了鲜血,正抱着单雄信失声痛哭,单雄信脖子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一地的鲜血中散落着一把尖刀,殿旁一个守卫手中拿着空的刀鞘,吓得脸如白纸,战战兢兢,想是单雄信携王萤出殿,心中悲痛难当,突抽出守卫士兵的佩刀自刎了。
众人脸色大变,一面大叫着单雄信一面围了上去,单雄信刚才说来生再续兄弟之情,众人都没细想,万万没想到他如此刚烈,竟会抽刀自刎,单雄信躺在王萤的怀中,眼神渐渐迷离,声音渐渐低沉,喃喃道
“忠义……两难全,忠义……两难全……”
他眼睛一闭,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唤了,至此,这位义薄云天的英豪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众人大声呼喊着单雄信,心中针刺般的疼痛,胸中气闷滞堵,仿佛不能呼吸
罗成和罗欢听到那一句“忠义两难全”,一时想到了自己无辜死去的父亲,更是眼眶酸痛,泪水模糊了眼睛,李世民呆呆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单雄信,眼角的一滴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到了嘴边,顿时满嘴满心的苦涩。
怎么会这样?上一世的结局不是这样的?单大哥怎么会自刎?他怎么会就这样死去?怎么会!!!
罗欢根本不敢相信事情会这样
谁能告诉她,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三日之后,众人厚葬了单雄信,齐聚在单雄信的墓前向他祭拜,王萤和单冰冰哭得双眼红肿,气噎声堵,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劝慰下才渐渐止了哭声,李世民敬佩单雄信宁死不降的气节,感念他的忠义,下令封单雄信为洛阳土地公,建庙纪念,万世受后人的香火供养,单冰冰要王萤和自己夫妻俩一起回长安,将来也好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王萤却道单雄信至死都要守住洛阳,她要守在单雄信的灵祠旁,陪他一起守着洛阳!
四王既已被擒,大唐基本完成了一统天下的大业,一切处理完毕之后,叔宝护卫着李世民押送四王上长安献降,其余人等押后。李世民对五王以礼相待,让四王坐在马车中随大军前行,并不加以捆缚
而罗欢记得……上一世王世充当时没被元庆杀死,所以他也被押解回了长安,可是半路他却挑唆各个反王想刺杀李世民,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一世王世充死了,所以各个反王都没有做什么……
大军抵达长安,李世民着众人先安顿家小,翌日上朝受封,众人虽未封官,却已经各自赏赐了府邸。咬金的府邸较近,叔宝便先进去讨杯茶喝,咬金见到裴翠云,大为高兴,裴翠云却和叔宝说宁氏自离开洛阳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叔宝心中忧急,便不再逗留,急匆匆去看母亲
裴家原来在长安是有府邸的,只不过后来因为裴氏父子造反,杨广就下令查封了裴府,李渊早就让人把裴府重新打理,所以罗欢和裴元庆一回到长安就住进了裴府
回京的第二天,裴元庆就硬拉着罗欢出门逛街,因为罗欢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
二人停在了一个首饰摊子面前,裴元庆拿起一个银簪花
“欢儿,你看这个……我给你戴上试试?”
说着裴元庆把一个银步摇插在了罗欢发髻上,他看了看称赞道
“真漂亮,这种银色的发簪就适合你戴!老板,这个我们买了!”
说着裴元庆递出去了一锭银子
“不用找了!”
“诶,哪儿用这么多的!”
罗欢着急阻拦,裴元庆却说
“没事……今天是陪你逛街,开心最重要!”
小贩一下拿到那么多钱,立即喜笑颜开
“谢谢将军!谢谢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裴元庆更高兴了,拉着罗欢的手说
“走吧!”
罗欢摸了摸头上的发簪,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裴元庆见此说
“你终于笑了,这才对嘛,不要老是板着脸,那样就不好看了!走,我们再去前面看看……”
西街
罗欢远远就瞧见一个算命的摊子,好像人很多,生意很不错……
“这大师可真灵啊!”
“是啊!”
两名女子从罗欢和裴元庆面前走过,本来从来都不信这些的罗欢突然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元庆……”
罗欢看着他
“我突然有些饿了,我原来来过一次长安,就在前面那条街有一家糕点铺子的桂花糕特别好吃,你去帮我买一点过来!”
“好啊,那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知道了!”
裴元庆走远了,罗欢趁此机会上前排在了一个姑娘身后,那位道士算的倒是挺快的,很快就轮到了罗欢,罗欢坐下了,道士指了指身旁的签筒
“夫人请!”
因为罗欢是挽着头发,所以道士自然知道她是成了亲的女子,称呼一声夫人自然也是应该的
罗欢拿过签筒摇了摇,随后一支签从里面抖了出来……
“王祥求鲤!”
道士拿起那支签
“夫人,敢问你是要问……”
“哦,我都问!”
“好!”
道士说
“这是一支中签,夫人,凡事自有定数,因果循环,有得必有失,你要记住,天意不可违,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可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大师……那你的意思是……”
“夫人,你改变了你所爱之人的结局,那是否最后就能真的如你所愿呢?”
“我……”
罗欢想了想说
“我夫君在,我便在,他若出事,我后脚便跟!绝不独活!”
道士笑笑
“看来夫人很相信事在人为,既然这样那贫道说再多也不过都是废话,那我就祝夫人你和你的夫君长相厮守,恩爱白头!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