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

  屋里的碳火烧得正暖，好一阵折腾，汐元在快要睡过去前终于被收拾妥帖。“快帮我看看，还有什么不妥吗。”今日姝云穿的很正式，一身暗色的吉服称得她分外端庄。“挑不出一丝毛病。”汐元端详着她的一身华服，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姝云的耳垂上。“一耳三钳 您忘了。”帮着她戴上三对耳环，汐元迫不及待推开了屋门。日头已然偏西，一股脑灌进来的凉风让她神清气爽。

   阿木尔在门口恭候多时，见到汐元的第一眼他有些惊讶，本想夸她一句，可话到了嘴边就成了“你今天倒是人模人样的。”汐元作势要去踹他，想想又收回了动作，撇着嘴哼了一声。姝云哑然失笑“我先去迎客了，你们两个把屋里的礼盒拿好，待会送给各位大人。”汐元和阿木尔怀里都抱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刚才那句“人模人样”很不合时宜地在汐元脑中浮现。她本想悄悄绊他一下，却被阿木尔轻易躲过“我说汐元啊，我好歹是王爷的近身侍卫。要是能被你绊倒，我还要不要在府里待了。”狠狠瞪他一眼，汐元忽然想到了什么 下一秒脸上忽然就阴转晴。“前些日子你端着一盘猪肘子去敲徐妙姐姐的窗，我可看见了。”已经跨过门槛的阿木尔浑身一僵，汐元心里打的小九九得逞，连忙跑几步凑上前去“那肘子我可尝了，味道倒还不错，就是炖的时候冰糖放多了，我不喜欢吃甜的。”“你.....”阿木尔紧绷着一张脸，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怎么叫你给吃了！”“徐妙姐姐不喜欢你呗！你这个愣头青，给姑娘送礼都是送胭脂首饰，你不懂这些，送块手绢也好啊。”汐元故意扬起了尾音，脸上挂着戏谑的笑。阿木尔语塞，低头闷声说了句:“别告诉别人。”“我的嘴不是一般的紧，只不过...”见他怀中尚有空隙，汐元一股脑地给他塞了好几个盒子，只留了一个抱在自己怀里。“你要是能帮我拿着，我就更不会说了！”她暗暗窃笑着，伴着簪上红玛瑙碰撞的清脆声，她独自先往府门的方向跑去。

  当汐元一路小跑着在她面前站定时，姝云忍不住扶了下额头。奈何拉旺多尔济正站在身旁，她到嘴边的打趣变成了一句嗔怪“举止文雅些，不然可惜了这一身。”话音刚落，那边阿木尔抱着一堆摇摇欲坠的盒子出现在眼前。“快去帮着拿一下啊。”她连忙吩咐了汐元。一旁拉旺多尔济见阿木尔的狼狈样子，也偏头轻笑了一声。

  不多时，客人已经来齐。除海兰察父子外，还有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姝云不认得。听拉旺多尔济叫了一声福康安，她才知晓。依次问好后，拉旺多尔济挥手让汐元和阿木尔上前:“前些日子得了一些上好的皮草，从中挑了几张出来，还有些精制的茶叶，几位就不必推辞了。”假意客套几句，成堆的礼盒被小厮们搬上了马车看管。“劳王爷费心，今日奴才能让您与侧福晋亲自来迎，想来也是沾了家父与富察大人的光，奴才在此谢王爷恩典。”安成谦卑地拱手而立，拉旺多尔济与海兰察对视一眼，随即说了几句让安成严于律己的客套话。安成的一言一行姝云都看在眼里，他谦卑得体，八面玲珑，不禁多了几分赞赏。

  寒暄过后，终于在席间落座。这晚宴的目的哪是为了团圆宴饮，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里暗里拉拢关系罢了。有女眷在场，他们也不曾过多谈论前朝政事，多是泛泛而谈的客套话。月色悄悄笼罩了天空，推杯换盏间，姝云开始心不在焉。看见海兰察父子，她有些恍然，心中忽然开始描摹阿玛与兄长的模样，还有对她宠爱有加的额娘。带着心事，她无意中多喝了几杯，清冷的晚风并不能吹到屋内，她的脸被碳火烧得有点红。她没有醉，最终却还是借着不胜酒力的由头离席。

  精致的石栏边，她抱紧了汐元的胳膊。或许是想家的情绪太浓，她没由来地生出一丝委屈“你说...阿玛与额娘现在在做什么，哥哥们又在那做什么。”不等汐元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他们一定也在家中办了晚宴，如今酒桌上正热闹呢。”许是她真的不胜酒力了，心中莫名翻腾着异样情绪，叹息间竟掉了眼泪。“您..您醉了！”汐元的一声惊叫将姝云从迷茫中拉出。“没有。”她松开了拽住汐元胳膊的手，快速抹去脸上的泪水。触碰到湿意的手背感到一阵凉意，她静默地伫立“你就当我醉了吧。”此情此景，汐元心中也不好受“奴婢也思念老爷与夫人，您现在虽不能承欢膝下，可他们也定是时时惦念您的。您若真的想家亲切，不如去求王爷一个恩典吧，王爷一向随和，一定...”“阿玛与额娘一定也在念着我。”姝云又抬手拭了一下眼角“既然互相念着，那见与不见，情都是不会变的。”语毕她短暂地停顿，故作轻松地说道“这才过来几个月，想家就想哭了。让别人知道还不得笑我。”“可是...”“好了，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晚夜色这样好看，难不成我们就在这儿耗着不成?陪我四处转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