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晚来风凉，晚霞将天空沾染了几分胭脂媚色。昏黄的天光模糊地在窗畔勾勒了窈窕的人影，屋内的少女正在娓娓道来。

  刚刚点上的烛火融融，在汐元轻声地絮絮低语中，姝云仿佛亲自回溯了一段旧时光，听了一段风尘在泛黄纸张中的老故事。语毕良久，姝云用帕子虚掩住嘴唇，唏嘘不已。铁骨铮铮如海兰察，却是这般情深似海。她惋惜已经仙逝的明玉，若是没有后宫的风波诡谲，她与海兰察将是一对琴瑟在御的眷侣。穿着嫁衣走向死亡，她不敢去想明玉当时是有多么绝望。

  汐元见她感伤，也叹了口气“海兰察大人打赢金川战役后，做了一件在旁人看来十分荒唐的事情。他把明玉的棺椁迁入了多拉尔氏祖坟，用正妻的礼仪迎她的牌位入府。海兰察大人这一生未娶，皇帝不忍他就这样终老，但海兰察大人不接受指婚。无奈之下，皇帝从上三旗子嗣多的家中挑选了两个资质上乘的孩童，过继给他当孩子。”姝云始终垂着眼眸“我只听说安成与他阿玛不甚相似，却不想这其中是这般原委。”故事听得她窝心，姝云松泛了下身子，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已彻底冷掉，凉茶独有的甘冽和清爽让她眉间一片舒畅，思维了活络了起来。“这些事情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你这几日总是去送安成，是他告诉你的？”

“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他...这孩子还真是话多。”

  汐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格格您只比安成大三岁，怎么就叫起孩子了，显得自己老气横秋。”

  “说了多少遍，要叫我侧福晋。”

  “可是现在只有我们二人...”虽然那日已经被王爷开解过，但她还是决定问一下。

  “为什么不让我再叫您格格？入王府一来一直都是这么叫的，为什么现在....”

  姝云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身份变了，称呼也要变。你声声唤我格格，有时让我恍然间以为自己还是闺阁少女。我嫁不是寻常人家，自然要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汐元没有继续追问，她这些日子来也懂事成熟了不少。她轻轻趴到桌子上“如果可以，我希望您永远像从前那样快乐。”内心深处翻腾起一股暖意，姝云温柔地理了理她的鬓发，下一秒她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来。“有件事倒十分奇怪，这安成一共没见过你几次，怎么什么话都和你说。”

  “这...这我怎么知道！定是安成他话太多，见着人就想唠几句，我这两天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讲就罢了，偏偏讲这些，我都不知道该听不该听。”瞧她慌里慌张，姝云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汐元一眼，忽然想去试探她一下。久坐腰酸，姝云站了起来，故意用拿腔拿调的姿态去逗她“听你一说，这个安成实在是太冒失了，完全没有海兰察大人的风范。今日我就去跟王爷讲，让安成以后少来咱们府上，得多圈在家里好好教导才是。”汐元连忙辩解“您别看他絮絮叨叨，又长得斯文。但他再怎么说也是海兰察大人的孩子，稳重得很。”

  瞧她这着急的样子！姝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该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可她怎么觉得这汐元糊里糊涂，根本没开这一窍，就是这样才麻烦，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汐元给人骗了去。又盯了她半天，直到汐元内心发虚地左顾右盼，她才缓缓开口“我如今倒是好奇安成是个什么样子，下次他再来，我悄悄跟你去一瞧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