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荒山野岭见坟头

夏时下了楼，站在轰趴馆的门口，原来不远处，阳台能够看到的红伞，现在已经走到了屋檐下。难得人模人样的邵方正拿着它，伞尖向下，雨水一点一滴地从上面低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一个的圆点，像极了低落的眼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夏时第一眼见到他就这么问了一句，而邵方却反问了她一句：“那你又怎么知道撑着红伞的是我？”

夏时笑，想回他：除了你，谁这么骚包，下雨天撑着红伞，还站在这儿几个小时。可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阴郁的天空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周围陷入一片沉寂，良久，夏时才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我猜的。”

邵方没有真对这个神乎其神的猜测发表太多的看法，只是说：“那你猜猜，接下来我要带你去哪儿？”

“南郊。”夏时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是去办事，是因为那里有一片无人看管的坟地……而……”

邵方笑，轻轻敲了敲夏时的脑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你哥说的没错，你是真的很聪明。”

在邵方出现在这里，夏时就猜到了他见过夏刻，否则不会知道她在这儿的。既然见过夏刻，又能找到这儿，那就肯定知道，夏时出生的时候母亲过世的消息。

红伞被平举，邵方拿着伞柄缓缓地画了个半圆，夏时目光落在伞处，只见由伞尖开始由红转褐，最后变成了通体漆黑的雨伞，彻底与这黑白的世界相融合。

车辆行驶在高架上，灯光处可以看见清晰的雨丝。两小时后，车辆停在一座荒山附近，不同于上次夏时从鬼界出来的时候的荒山，这儿有人为修建的路，山顶有一间寺庙。而夏时要去的地方，并不是那附近

邵方不是没有走过山路，他只是没有在下雨天走过山路。顺着一条消防水管往山上走，旁边是分布均匀，标了序号的消防栓。

“走到十五就往右拐，准备下山了。”夏时手里拿着手机，里面手电筒的光亮照着这一小片区域。

“你平时自己一个人来？”邵方显然没走过这个天气这样的山路，一步一脚泥水，气喘吁吁，“下雨天也这样？”

“对啊。”夏时说，她上山十分轻松，正与邵方形成鲜明对比，“走习惯就好了，这里哪里有坑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不迁到正规点的坟地里面去？”

“先前是因为穷。”夏时说，“后来，我已经习惯这里的路之后，就没有牵动它的必要了。”

两人的对话就此停住，因为邵方是真的没有力气再说话了。终于，两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来到了这片无人看管的坟地。

邵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凌乱的坟头，在这里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鬼魂身影。有的身影甚至想上前跟夏时打招呼，但见到邵方，似乎都吓到了，远远地看着他俩。

这里的松树很茂盛，几乎遮挡住了整片天空，雨停了，天边也泛起鱼肚白，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天色的变化。

“你……来这边不烧纸？”

“没必要。”夏时顺着路下山，找属于她母亲的坟头，“烧的纸钱有没有用，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鬼界的鬼魂所用的“钱”，来源于生者对他们的记忆。若对他们没有记忆，那也就是一个穷鬼，会没有钱，在鬼界也生活不下去，就会自愿去投胎。所以鬼差判官这样的人，在人间都是做了卓越贡献，姓名被人记住的。当然，邵方这个“活死人”除外。

邵方不说话，夏时的心情很低落，他一直想试图让她放松一下，但好像都无济于事，索性也不再说话，跟着她，走到了一个坟头的前面。

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土包和一个用石头搭成的简简单单的供桌，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香炉。

“你……”邵方看见夏时把香炉拿下来，自己坐在供桌上，然后看向他，说了句：“判官大人你随意，我自己静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邵方找了个能坐的石头，坐下来等她。直到天彻底亮了起来，夏时似乎才是从神游的状态下回了神。目光落在了闭目养神的邵方身上。

“你经历过那种揭不开锅的穷人生活吗？”她问。邵方的目光落在夏时身上，轻轻摇了摇头。

夏时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僵，猛地站起身，把邵方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看了看四周，除了空洞且毫无攻击性的鬼魂没有感受到其他任何攻击性。

“你，能有办法隐身吗？”

“那怎么可能！”邵方虽然这么说着，还是走进夏时，把他抱起来，三两下爬上树，躲在了浓密的松针后。

“怎么回事……”邵方以气代声，附在夏时耳边问。

“我对血液太敏感了。”夏时说，“在一般正常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我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一声猫叫划破寂静，紧接着是一个人的惨叫与求饶声，这声音分明就是从他们过来的时候，那个十五号消防栓那边传来的。

邵方眉头拧了一下，起身就想过去，却被夏时拦住：“你带你的散魂剑了？”

“带了。”他说，然后低头看向树下被自己随手一放的伞，接了句，“觉得拿着太费事，就做了个伞出来。”

额……夏时无语，邵方拿散魂剑当伞用，邵弘轩拿判官笔给她画衣服，怎么什么正儿八经的东西到邵家人手上就不一样了呢？

邵方快速下树，拿了散魂剑，像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夏时一个人待在树上，听着远处一声凄厉的猫叫，与一个人类求饶的声音。在这乱哄哄的声音之中，她还捕捉到了邵方的一句话。

“我c，你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正十分好奇，这个连续杀了这么多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听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时！”

她分不清男女，分不清老少，只是下意识地转头回应，下一秒，她正面感受到了寒光，三道带着血的爪子伸向她。

夏时立刻反应过来，手臂挡住，却也因为脚下不稳狠狠地砸在地上。满是污泥，耳边却听到了笑声。

沙沙作响的收音机再次打开，播报着今天的日期天气。邵方似乎是听到这边有声响，喊了声“夏时你没事吧”，可惜夏时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了。

她的脑子懵懵的，像是被重锤敲击了一下，再也动不了了。头发似乎是被一个人拎了起来，判官笔从怀中主动飞出，金光闪了一下，打向那个拎着她头的人。

那人脱手，夏时脑袋再一次磕在了石头上。

这一下，是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