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佛·凡调26

煕东找到麟朝的时候，他正在坐在草庐里，给那些穷到衣不蔽体的平民看诊。

“为什么不告诉我！”

麟朝闻声，慢慢抬起头，但见门前杏花雨下，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黑衣少年，偏又懒散地靠在树干上，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麟朝轻轻笑了一下，抬起手一挥，便将草庐里或躺或坐的病人一下全送回了家中。

煕东嗤笑了一声，直起身，走进空荡荡的草庐里，道：“麟朝大人，医者仁心，任重而道远呐！”

麟朝一笑置之，不作反驳，领着他往草庐后边走去。

药箱弥漫的药圃旁，立着一个石桌，一对石椅，两人坐下，麟朝大方地给他递了一壶酒过去。

煕东也不客气，掀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地，便是好一番牛饮。

正此时，麟朝淡笑着，道：“我与你说过，别下山，是你不听。”

“碰！”空空地酒壶，在掌心碎成粉末，“扑朔朔”，掉了一地。

煕东朝麟朝伸手，又拿到了一壶酒，才低低地道：“阿泤不见了，我怎么不能不去找？”

这回，浅尝辄止，煕东晃了晃酒壶，蓦然又抬眸，冷冷地盯着他，问：“你真的喜欢阿泤吗？”

“喜欢啊。”

“碰——！”

“喜欢你和那几个人一样，装聋作哑！”

麟朝挥袖，在桌面上摆上了一排的白玉壶，淡淡地道：“我与你不一样，你与阿泤约法三章，是口头戏言，我是当着她的面，发过天誓的。”

说着，麟朝又把酒壶往前推了推，儒雅的俊颜上，一派云淡风轻：“见到阿泤了？那玄门，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煕东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顺手又抄起了一壶酒，看着麟朝淡然的样子，着实不解：“你既然早早地见到了阿泤，为何还放任她留在茅山，若是有心，找回女娲石，对你来说，并不难。”

麟朝勾了勾唇角，反问他：“那你呢？于你而言，寻女娲石，同样不难。有这时间来找我，女娲石岂非早是汝之囊中物了？”

煕东猛地灌了口酒，剔透的琼浆，顺着男子白皙流畅的下颚滚下，淹湿了衣襟。

滚滚酒液一顿，壶口将离，煕东低下头，拎着瓶颈，手肘搭在膝上，蓦地弯起了润红的嘴唇，一字一句，鲜明而刻骨：“差这一会儿吗？小阿泤惯常要偏心小道长，若是恢复了记忆，他们倒打一耙，阿泤还拉偏驾，我可不是要惨了？”男子桃花眼微凝，慢慢拉直了脖颈，沉声暗暗，“更何况，我喜阿泤心善，不代表，便愿意她将这份善心留给别人！”

麟朝凭空把玩一起一只玉盏，顾自斟了一杯酒，低低地笑出了声，一饮而尽，才道：“我还以为，你来兴师问罪呢。”

煕东嘲他：“所以啊，魔活得再久，这眼界也不一定会比生命须臾的人类来的开阔。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借花献佛的阳谋，借刀杀人的心计，也不过是你们，一点点可笑的自我安慰罢了。”

煕东的视线，落到麟朝泛白的骨节上，无声笑了一下，道：“你真以为阿泤最爱的是小和尚吗？阿泤最爱的，是有人爱她。我有恃无恐地，诛灭玄道，任你们坐壁上观，不就因为，今后，阿泤就算再生我气，也还是要牵起我的手，听着我心跳吗？”

“哦对了！”煕东咧了嘴，笑得诡异：“我来是想告诉你，或许你马上就要当爹了。”

麟朝：“？”

煕东：“不过，是干的。”

“磅——！”

“谁！”

“轰隆隆——！”

煕东觑了一眼脚边的一堆酒泥粉，又抬头看看了天上的雷云，“……”这脾气哪比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