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妥协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星子璀璨，一片海滩上躺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学习战斗术？”其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小男孩偏头问道，稚嫩的眉间写满了疲惫和不满。

　　那个被唤作“姐姐”的小女孩清浅地笑了笑，答道：“我们是闻人氏的继承人，我们要为闻人氏活下去，就必须足够强大。”

　　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蔑视所有敌人。

　　小男孩有些不解地撇了撇眉毛，他盯着那个穿着蓝色衣裙，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的人，她的存在，仿佛就只是若她所说，为了闻人氏而活。

　　小男孩的心紧了紧，他默默地想着，姐姐，你守护闻人氏，我就来守护你。

　　“守护你，我的阿雪……”白衣少年在黑暗中全身颤抖，覆满血污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魔族的地牢阴气逼人，竹吹尘全身被寒冷冻僵，几乎动弹不得。

　　“我要找阿雪……”他尝试着爬起来，可是受了重伤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阿雪，对不起，曾经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现在我又无法及时守护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失去你啊。

　　你好不容易回到了我身边，我怎么可以再失去你？

　　少年对着一片黑暗，竭尽全力地发出声音：“我要出去……”

　　没有任何回答。

　　少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一次道：“你们让我找到阿雪，我就同意为你们所用……”

　　死寂的黑暗中刮来一阵风，竹吹尘感觉有脚步在缓缓靠近，不疾不徐，稳重却又矫健。

　　那人仿佛正在审视着他：“如何为我所用？”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残败的身躯不寒而栗，他感觉得到，即使此人有所收敛，依然散发着非常强烈的侵略气息，那是与生俱来的，浑然天成的首领气概。

　　“只要能……让我保护好……阿雪，便……献上……灵魂。”少年伏在冰冷的地上，却感觉一颗心骤跳，快要破开他的胸膛。

　　原来世界上的强者，连接近他们也是一种折磨。那样的无形威压，就足以绞杀一切不够格又妄想的弱者。

　　“……”

　　黑暗中的人没有回答，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可是竹吹尘清楚地知道，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不曾挪动半分。

　　那人好像思考了半晌，最后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你的灵魂，没有价值。”

　　_

　　魔族内城魁魈殿内，祁汜懒洋洋地摇着折扇，金色的长发散而不乱：“好无聊啊，魔尊不是说今天回来吗？怎么等了半天还没消息？”

　　祭璃月摸了摸手腕上的青色小蛇，用她一如既往的沙哑嗓音答道：“他去了地牢。”

　　“地牢？他竟然主动去见那个小子。”祁汜如玉的面上闪现惊奇之色，“不过，为什么你知道魔尊的事，我却不知道？”

　　祁汜在魔族三长老中与魔尊接触最多，魔尊一般都会把魔族日常事务交给他打理，而祁汜自己也对此非常乐意，所以魔族的手下们给祁汜起了个花名“魔族大管家”。

　　夜九卿浮冰双眸拂过祁汜写着“我很受伤”的脸，没有任何波澜，见怪不怪地补了一刀：“其实魔尊已经回来很多天了，只是没有公布消息罢了。”

　　祁汜捏紧了手中的折扇，心中不免有些紧张：魔尊竟然没有通知他，该不会真的因为那个臭小子打了他的地盘而生气了吧？

　　在一旁吃瓜的两个侍从默默对视一眼，哎，祁大人每次“失宠”都会失了风度，而夜大人就是祁大人的发作对象……

　　“夜九卿，你是乌鸦吗？还真被你说中了！”祁汜愤怒地用他的折扇指着夜九卿。

　　“……”夜九卿只是回以“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眼神。

　　_

　　人间结界附近，雨水也冲刷不尽的血腥味弥漫着，浸润鲜血的草木在雨雾中疯长，尖锐的刺，妖艳的花，缓缓伸向那一层透明的结界。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阻挡了妖木前行的道路，被一点点侵吞蚕食。

　　上官姝狼狈地喘着气，骑着龙到处逃窜，眼睛死死盯着身后挥之不去的黑影。

　　她全身被雨水浇透，细碎的头发胡乱粘贴在脸上，精致的头饰早就在逃跑的过程中掉了，公主的仪态荡然无存。

　　她已经逃窜了很久，身下的龙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她咬紧不断发颤的牙关，停下来转回身去道：“你，你可知我是谁？杀了我，你就是整个龙族的公敌！”

　　那团黑影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直直地冲向她。

　　上官姝从来都没有这么绝望过，她想逃却无法移动分毫，她想尖叫却连嘴也无法张开。

　　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不会再有任何想法，有的只是等待虚无到来的空白。

　　来如白纸，去如白纸。

　　上官姝缓缓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混合着雨水汗水留下，娇弱的身子不断发颤。

　　竹哥哥……

　　我不能救你了……

　　我又闯祸了……

　　我就要被魔头杀死了……

　　一阵清脆的铃声蓦然响起，上官姝大梦初醒般地睁开双眼，她的前倾铃将那团黑气尽数吸收，粉色的光芒微闪，轻轻飞到她的手中。

　　“魔头呢？”上官姝疯狂地扫视四周，只有连绵的阴雨和朦胧的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