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鬼与妖精(贰)

那夜的梦，浮浮沉沉，像是远处万家灯火忽明忽灭。

寒江恍惚，鼻尖萦满带着草药味的血腥，浓重而又炽烈。

指尖轻触，脖颈间带了些许红肿的微痛。

他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想杀了她。

寒江低垂下纤长的睫毛，任由推门进来的秋子娇呼一声后，将她小巧的下颚轻轻抬起，抹上些触手清凉的药膏。

若要是在以前，这药膏的确是寒江想也不敢想的东西。

无惨失踪以后，府中众人都等着看她跌入尘泥的笑话。

可让那些人失望的是，鬼舞辻大人的态度却一反常态，将她视如己出，好生娇养。

若是有心之人，倒也不难揣测。

是了，贵族家的小姐，尤其是颜色正盛，快要成年的小姐。

除了被当成政治联姻的工具，还能有什么用处。

他们不懂，总等着看她落魄。大夫人不懂，经常把她百般为难。可是寒江却懂。

她其实什么都能看出来，只是这样活着太累，她不想说出来。

寒江向来不是一个喜欢与命运顽强斗争的人，相反，她认命。

“行了，秋子，小伤而已。”

寒江轻轻推开她，鞋尖轻点，待触及地面后轻轻跳下来。

秋子还来不及心惊，就见寒江径自出了房门，她以为小姐只是心情不好，想出去逗鸟赏花，让自己心情顺畅些，倒也未曾说些什么。

流水蝉鸣，落红零落破碎，那人那景那情，确是为世间少有之美而温柔。

少女总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比如说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暖阳青草中，寒江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慢慢得，越跑越快，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在耳边感受到微风吹拂呼啸的畅快。

也是她向无边黑暗中第一次狂野生长的恣意。

朱红色的裙摆绣着穿丝银线，勾勒出夕阳的微光。

寒江不知道去哪，她只是拼命的向前方的黑暗探索，尽管纤细光洁小腿已经被灌木划割出昳丽嫣红的痕迹，还有些打着颤。

她虽是怕疼，可此时却能生生忍住白皙小腿上的钻心的剧痛，硬生生地跑出了府，跑出了城。

她在赌，赌上她的矜持与尊严，去赌他会不会来。

暮色西沉，黑夜永存，寒江在险些绊倒时，那属于青年叹息声终是轻轻响起，她恍惚间已经跌进了一个冰冷而又熟悉的怀抱。

寒江轻轻笑了，似是海棠秀丽清绝，又若山花如翡烂漫。

看啊，她赌对了。

“你……”

无惨皱眉，神色冰冷，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少女柔软温热的玉手堵住了薄唇。

明媚月色勾勒二人身影，少女的纤丽身形完美契合在青年的怀抱里，仿佛是天生如此。

向来游走在黑暗血腥中的鬼碰到温柔而又干净到了骨子里的绵软气息愣住，鸽血色的眼瞳微缩，寒江不管不顾地将身前也许会突然消失的俊秀青年抱紧了些

寒江软绵的像只猫儿，乖乖巧巧地一小团，此时却胆大坦然地对着无惨的视线。

“两年之后，你来娶我，不然，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多年来建立起来的清醒理智瞬间崩塌，寒江却没有哭，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仿佛是和她无关的事实。

“明白了吗？我的哥哥。”

少女轻浅一笑，饱满水润的红唇轻轻掠过无惨白玉光洁的下颚，还带着浅倦的甜香味儿。惊艳了时光，浅淡了岁月。

可空气中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无惨站在原地，除去刚开始眸中错愕，如今只剩下可以化为实质的冷意。

半响，他的嘴角勾起掺杂着恶意的微笑，可笑里面还带着些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慌乱茫然。

他温柔轻抚寒江精致的侧颜，说出的话却句句凉薄，仿佛扎入了寒江的心里。

“鬼舞辻寒江，我们是兄妹，你明白吗？”

……

是了，兄妹。

只是兄妹而已。

无惨抛下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就只身消失在寂静无边夜色中。若是寒江能看见，便可窥见青年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

寒江愣愣地站了很久，直到秋子急急忙忙地提着灯笼把外袍披到她身上，才把来不及理清的思绪慢慢收起。

秋子喘着粗气，有些急促。

“小姐，你……你可别乱跑了，这要是被大人知道了，那还得了……”

寒江视线扫过她，秋子才注意到少女圆润微红的杏眼里续满了破碎的晶莹。寒江突然将秋子抱住，温温柔柔。

“嗯，下次不会了，秋子，让你担心了。”

秋子愣住，生了一天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

寒江拉着她的手，想把刚才心如死灰的心碎忘之脑后。

“秋子。”

“小姐，我在。”

寒江落寞的心情好了些，微微勾起嫣红软香的唇。

“走吧，我们回家。”

“哦……哦好。”

尚还未经世事的小侍女俏脸微红，小心翼翼地牵着纤细而又脆弱得像镜花水月般的女子慢慢走远。

……

在远处遮天蔽日的树木旁，无惨遮掩身形，触了触下颚那处的温热仍存，注视着少女慢慢踱远，便默默转身离开。

冰冷的地面上血气四溢，满是循着少女草木气息而来的邪物残骸。

……

作者失踪人口回归！

作者爆更两千字，我要你们夸我！

作者是的，没错我要写火葬场

作者以后都更新时间就是我放假啦。

女主名字出自唐·杜甫《桔柏渡》：青冥寒江渡，驾竹为长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