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与李信的那四十年，无人知晓我是怎么过来的。
谁家夫人会日日事必躬亲为姑爷操心衣食住行，日日想方设法小心翼翼的为姑爷做那些事情……每日我要操持府里的各项事务，傍晚还会点灯熬夜为他绣衣绣鞋，为他擦拭战甲与剑。
他并不是铁石心肠，他只是不愿。
我知道，他对我有愧。
所以他常常会教我，别做这些，吩咐下人去做就好，可是……
我做这些，不过是爱你啊……
许是午后日头过盛晃花了眼，眼前那冰冷严肃的面庞竟和记忆里的儿郎渐次重合。同样鲜活的眉眼和无所顾忌的笑容，绚烂得如同一片曼丽星云，怔愣间，她心头坚冰微有一融。
“信哥哥……”
意识到我这句有些失了分寸，但我并未改口。我那有些憔悴的的脸上绽着笑意。是李信在边关囚身多年都未曾见过的无瑕纯真。也不是未曾见过，只是那位兔耳少女死后未曾见过了。
我嫁与李信数载春秋，李信却是不曾见过这般烂漫笑意的。我一直以优雅不露齿的轻笑示人，而这昙花一现的笑，明明弧度温柔，却猛地激起了他落泪的冲动。
忽然，一路湿意从眼角坠至下颚，晕散开她眼尾胭红，恰如落日余晖。她笑起来，唇角品到那咸涩，一瞬间渗入心脏肺腑。
“怎么突然哭了？”
我摇摇头，逞强好胜的不肯再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而是低下了头自己用帕子拭去……
他看着我这样，并未曾言语，我的心却忽然一痛，又重新抬起了头。
“信哥哥，以后我们好好生活吧，我好好做你的阿溪，你好好做我的信哥哥……”
李信没说什么，可我的心却如坠冰窟。
“夫人，不要失了分寸。”
我点点头，惨淡一笑。
“是。今日将军可在府中用膳？”
“嗯。你不必事必躬亲，让小厨房准备就好。”
“无他，只是妾身觉着能为将军做些什么，便已心满意足。”
他长叹一口气，我福身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后院，他却不知我刚消失在他眼底，便失重了一般跌在地上。我似乎有些精神恍惚，背上那替李信挡下的那一剑留下的伤口似乎撕裂了，疼得蚀骨灼心，疼得让我想起了他对那女子温柔至极的神色、悉心呵护的动作……
李信……李信……
若是那年，皇长子殿下没有起异心着了武帝的道，你没有被迫戍守边关……也许那样，我也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你的妻子，我也能享有你的温柔与长情……
只可惜，这世间，从来都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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