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卡萨布兰卡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葬礼比想象中更宏大，几乎所有与他相识的巫师都前来悼念他。菲尼娅一直等到傍晚，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离去的时刻，才和盖勒特一起来到阿不思的白色坟墓前。

阿布福斯早在学生们之前就已经悼念过，之后又匆匆离去了，菲尼娅知道他不喜欢学校，而且他需要尽快回到自己的酒吧来主持凤凰社的工作。轮到菲尼娅献花时，白色坟墓的周围已经被献花铺满，只剩下一条众人主动留下，通往坟冢中央的小路。菲尼娅使用魔杖召唤出一束金色的太阳花，她将花束放在棺下，轻声说道：“我带他一起来到这里，爸爸，你们可以单独聊聊。”

菲尼娅离开他的坟墓，走到盖勒特身边，将自己的魔杖递给他，示意他可以使用自己的魔杖。盖勒特注意到了这根魔杖的不同寻常——这是一根金属制作的魔杖，整个魔杖没有任何装饰，除了魔杖的杖柄被刻上了互相缠绕的花纹。但他拒绝了菲尼娅的魔杖，而是伸出手凭空召唤出一束纯白色、花瓣上没有一丝斑点的百合花。

“卡萨布兰卡，”菲尼娅说出了这种百合的名字，并为盖勒特让开了道路，“花语是，伟大的爱情。”

手握花束的盖勒特默认了她的话，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踌躇了好一会，才终于迈步向前。盖勒特走过那片被人们堆积出的花海，这里的每一朵花都被施加了保持绽放的魔法，在傍晚时分显得更加灿烂明媚。当他走到那座白色的棺椁前，他伸出手郑重将花朵放在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棺上，花朵随之变成了镌刻在墓碑上的百合花纹，与逝去的白巫师留在一起。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你了，阿尔，”盖勒特用手指轻柔地摩挲着白色的大理石棺，“至少不会在我活着的时候。”

那个夏天，他第一次预见阿不思的未来还是在他们结下血盟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多年以后，成熟的、一头红色长发的阿不思向他走来，停在他对面，蓝色的眼睛里全是同样已经老去的他的倒影。他开心地跟自己的恋人分享他的预言，也许还包含了炫耀也说不定，他的阿尔满心欢喜地问他，未来的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岁月是善待你的，阿尔，”十六岁的盖勒特抚摸着爱人的红发说道，“就算过了几十年，你的红发也依然明媚动人。”

格林德沃的预言从不出错，多年以后，阿不思再次以长发的形象走上角斗场时，盖勒特会心一笑，他只在预言里看到了阿不思眼中自己的影子，全然忽略了阿不思眼中的愤怒与绝望。

在那场决斗后对格林德沃的审判中，阿不思第一次出现了白发。

在他们分道扬镳的岁月里，盖勒特动用过无数次自己的能力来窥视阿不思的未来，他见过年老的阿不思坐在校长办公室发呆，也见过中年的阿不思在学校教授学生课程，但不论他如何寻找，都不能避免他们彼此争斗的未来。

格林德沃家族的家训里写着这样的话：你无法改变你已经知道的未来，玩弄时间者会付出代价。而盖勒特·格林德沃，这个家族的叛逆者，尝试改变他看到的结局，最终下场凄凉。

“我还是很伤心，你向我隐瞒了菲尼娅的存在，”盖勒特踱步到棺椁的另一侧，“她是个好孩子，我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在跟她交流。”

“你把那根魔杖藏在这里了，对吗？”，盖勒特俯下身，他的脚步停在了背对着太阳的那一侧，“你本有机会永生，但你放弃了。我看完了你的一生，阿不思，不止一次。”

“你这愚蠢的、自以为是的圣人......”，他的异色双眼似乎被雾气蕴湿了，“你以为我会在你的葬礼上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吗？你留下我一人，把我当作对付伏小鬼的筹码，你以为我会为你哀悼吗？”

阳光在他身后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的光芒在天际线上一点点被黑色的夜空吞没，连同他的目光一起黯淡下去。“可我又无可避免地思念你，每当我看到菲尼娅和你一样的双眼时，那个孩子长得可真像你。但我到现在也不敢给她一个拥抱，我得说服我自己慢慢来，至少要等她肯叫我父亲之后。”

凤凰早已在人鱼们的挽歌结束时离去了，在黄昏消失在大地尽头的那一刻，盖勒特也随之抽身而去，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座白色的墓碑。在这个没有星与月的黑夜里，只剩下霍格沃茨的烛火带来微光，等待着他的是阿不思留给他的未来。

“那么现在，菲尼娅，”盖勒特向他的女儿发出邀约，“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们吧，战争马上就要打响了！”

接下来的两周，盖勒特在菲尼娅的带领下见到了大部分的凤凰社成员，也包括刚一见面就给了他一耳光的阿布福斯。

“我会看好你的，格林德沃！”阿布福斯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不过他对于菲尼娅作为盖勒特的担保人感到非常放心，他认为菲尼娅在，他不敢有任何“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格林德沃已经从纽蒙迦德被保释的消息，甚至很多年纪小点的巫师们都不知道格林德沃是谁，不过这也让盖勒特的行动变得方便起来。有菲尼娅和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担保，加上盖勒特的积极配合，也让凤凰社的成员对他少了些芥蒂，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他想要赎罪的说辞，阿拉斯特·穆迪就是其中一个怀疑者，不过他相信自己的战友兼前同事菲尼娅的担保。盖勒特用自己的预言能力再次确认了伏地魔会败北这一事实，不过他和菲尼娅一样，无法确定哈利·波特的未来。

“这真不可思议，”金斯莱将双手叠在胸前，“据我所知，你们二人是本世纪最优秀的预言者，居然还有你们联手都无法预知的未来。”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金斯莱阁下，”盖勒特解释说，“预言通常会受到各种限制，而哈利·波特作为未来的救世主，也许他身上有某种神秘的保护机制也说不定。而且，未来并不是预见的越多越好，因为，已知的未来是不能被改变的！请各位相信我，这点我有亲身体会。”

“既然我们不能预知他将来会发生什么，那么就在他成年之前把他转移到我们看得见的地方，”穆迪拄着自己的拐杖大声说，他的魔眼在盖勒特身上来回打探，“我们得想个办法，把波特小子安全从他住的地方带到我们的控制范围。”

经过一番不算激烈的讨论，最终众人采纳了蒙格斯顿的建议，将真正的波特和六个喝下复方汤剂的“波特”一起从哈利居住的女贞路转移。而当确定喝下复方汤剂的人选时，穆迪让菲尼娅带着盖勒特一起，前往韦斯莱一家的陋居接应他们。

“你确定不需要我一起吗，阿拉斯特？”，菲尼娅对此有些担忧，“这会是一场凶险的战斗，真的不需要我的协助吗？”

“我们不能让这里唯二的预言者冒险，”穆迪没有留给菲尼娅丝毫反驳余地，“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了，你和格林德沃就是保护陋居的最后防线，你是我们这里最可靠的成员，菲尼娅，这件事我不放心交给别人做。”

“保护好我的家，菲尼娅。”亚瑟·韦斯莱在穆迪后面接着说道，“我知道在你没有离职之前，你是英国最强的傲罗！拜托了，菲尼娅，我不想再次失去它！”

鉴于韦斯莱一家的陋居曾被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焚毁过一次，亚瑟对此有着很强的担忧，菲尼娅自然义不容辞同意了他的请求。而在转移行动开始的前一周，菲尼娅以及其他几位凤凰社成员，都暂时居住在陋居，当然，盖勒特也被拉了进来，他准备恶补错过的历史，于是直接住在了韦斯莱家的书房。韦斯莱一家过分的热闹让盖勒特感到不适应，他喜欢一个人窝在书房里看书或者玩着亚瑟从麻瓜那里淘来的二手电脑。他必须得承认，菲尼娅是对的，电脑确实让很多事情变得方便。不过菲尼娅从来不肯让他如愿，总是想方设法把他从电脑前拖走，理由是怕他和年轻麻瓜一样沉迷网络世界。行动开始的前三天，他被菲尼娅强制要求给参加行动的罗恩·韦斯莱和赫敏·格兰杰做战斗示范，理由是：他是无魔杖咒语和黑魔法防御术的天才，作为对练者再合适不过。尽管盖勒特对此表示不满，他认为他们年纪太小，需要更有经验的巫师来参与行动，但两位年轻巫师都说自己是哈利·波特的朋友，为了帮助朋友义不容辞。最终，盖勒特勉为其难同意了进行教学，他让赫敏和罗恩随意对他进行攻击，而赫敏和罗恩也迎来了他们人生中最艰苦的黑魔法防御课。

在经历了无数次魔杖被弹飞后，两个年轻人都累得就地坐在院子里休息，盖勒特稍微表扬了他们，认为在同龄巫师中，他们的水平算是上乘。

“这太不可思议了，梅林的胡子啊！”罗恩躺在地上喘着气说道，“你真的有一百岁了吗？为什么你还站着？”

“问题不是我为什么还站着，而是你为什么躺下了，小韦斯莱阁下，”盖勒特背着手站在两个年轻人面前，困惑地看了看一旁和莫莉·韦斯莱夫人一起观战的菲尼娅，“这个孩子有做傲罗的潜质，只是身体素质有待提高。”

“罗恩是对的，太不可思议了！”，还能坐起来的赫敏喝着莫莉端过来的茶水说道，“我是说，格林德沃先生，我从没想过你居然还擅长黑魔法防御术.......”

“因为我是个黑巫师吗？”，盖勒特反问，“你的见识有些狭隘了，格兰杰小姐，没人规定黑巫师不能用黑魔法防御术，况且，魔法本质上是没有黑白之分的。”

短暂的休息后，盖勒特让罗恩与赫敏自行练习，认为他们现在的水平参加行动，只要不遇到神秘人本人，那就是绝对安全。莫莉也给盖勒特倒了杯茶，这让盖勒特受宠若惊，这几天来，这位气势十足的夫人几乎是时时刻刻盯着这位前黑魔王，不过在看到今天他对罗恩和赫敏的教学后，她的态度似乎稍有缓和。

“我得谢谢你教会罗恩和赫敏如何战斗，至少这点上，你是真心实意的，格林德沃先生。”莫莉解释道，“我们不信任你，因为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但我想既然菲尼娅信任你，那么你值得一个机会去面对现在的世界。”

“当然了，韦斯莱夫人，如果你信任我那才证明你是个虚伪的人，”盖勒特回答，“但你是一位高尚的女巫，所以才允许我暂时待在你的房子里。如果是穆迪阁下，我现在已经露宿街头了。”

“菲尼娅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的，”莫莉没有感受到他的幽默或自嘲，“她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傲罗，如果她当初没有辞职，那么傲罗办公室主任应该是她，只可惜那件事对她打击太大了。”

“菲尼娅？我还以为她辞职只是对魔法部不满”，盖勒特将喝空的茶杯放在桌上，他思考了一会，接着说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不是会轻易被击败的人。”

莫莉收拾着桌上的茶杯，她看着院子对面正在互相研究着昏倒咒的罗恩和赫敏，有些困惑地反问盖勒特：“你为什么会关心她的过去，因为她是你老对手的女儿，还是因为她是你的监控者？”

“阿不思和我的关系并不是仇人或朋友足以概括的，我们的命运早已彼此纠缠在一起，不过不要担心，韦斯莱夫人，我感激菲尼娅，是她将我带出了纽蒙迦德那个只能让我等死的地方，所以我想了解她，因为她是我与这个世界沟通的桥梁，我不想对拯救我的人一无所知！”

“尽管理由有些勉强，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小细节，但具体的故事你得自己去问她，格林德沃先生，”看着向他们走来的罗恩和赫敏，莫莉拿起桌上的毛巾，在离开前缓缓说道，“你难道从没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