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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叙往日

猩红疆野

在遥远的大漠边疆,有一抹猩红的风景线,划开了中原和西境的地界。

关于这条猩红的边界线,民间流传着许多传说。有人说,这是为了防止西境再次骚扰中原,争抢地盘,以朱砂为颜料,画在了边界线处。也有人说,那是一位将军带兵打仗,逼退了西境,热血挥洒在边界线,永远的牺牲了。

总之,没有人知道边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条边界线,只知道在十年前,这条边界线才变成如此模样,像朱砂,像血。因此人们称它为——“猩红疆野”。

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十四岁那年,西境骚扰中原边界的百姓,朝野上下无数奏折,请求皇帝出兵平反,我向皇帝毛遂自荐,那是我第一次打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才十四岁,不知道沙场的危险”,这是当时大臣对我的评价。待我三个月后随军队得胜回朝时,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除了我父亲以外。军队的将军向皇帝汇报了我的表现,我也得以加入军队,完成父亲对我的期望。

加入军队的第一年,我紧跟军队步伐,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孩儿,就受到特殊待遇,将军一视同仁。

第二年,西境再次蠢蠢欲动,将军加强了对我们的训练,但终于,边境的战争还是爆发了。

第三年,我被将军提拔,升了一级,不过也没什么。

第四年,我随将军出去历练,中途受了伤,幸得一位姑娘所医治,我还来不及感谢,那位姑娘便匆匆走了。

第五年,皇帝举办了五年一次的围猎,我随将军加入其中,猎了不少猎物,得皇帝赞赏,时隔两年,我再一次被提拔升了级。

往后的第六年,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我得皇帝赏识,一路连升至副将。

第十年,边疆战争再一次爆发,我随将军领兵出征,将军为了保我战死沙场,临终前塞给我一封遗书,要求我回朝交予陛下,由陛下亲自定夺新将军的人选。直到回朝,陛下下旨时,我才知道,那封信不是什么遗书,而是一封举荐信,信中举荐的人,是我。

我坐了上将军的位置,代替了将军统领军队。我将将军的遗体送回他的家乡,安葬在了他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他没有家人,我就代替他的家人为他守孝三年。

三年时间匆匆而过。

这几年,边疆逐渐稳定了下来,军队整日训练,我便自作主张,向陛下请求给军队半个月的时间休整。陛下允了。我闲来无事,去了一趟西境,在那里,偶然结识了一位女子,精通医术,时常为西境百姓治病疗伤,不收取任何报酬。

她说她叫聂容,是个中原女子,她的师父派她来西境向国主取一味稀药,具体叫什么,她不晓得。

聂容长的很精致,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被她迷住了。

是,没错,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们相知相伴,相爱相守,我们躲过了世俗的眼光,求陛下赐了婚。

我八抬大轿,将她明媒正娶进涂家大门,跪拜高堂,饮合卺酒,入了洞房。我向世人宣布,聂容就是我的妻子,是我一生的妻,她是我唯一的涂夫人。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七年,直到第七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西境安稳了七年,暗地里蓄足了兵力,向我朝嫡公主求亲,陛下如若不答应,西境便攻打中原,强娶公主。

陛下只有一个女儿,为皇后所出,其余皆为皇子。皇后不忍公主远嫁西境,陛下便想出一个法子,从大臣的女儿中挑出一个,代替公主,嫁到西境。

朝野上的大臣,要么只有一个女儿,要么没有女儿,只有我们家,四个女儿,一个要做将军无法出嫁,三妹四妹还小,不到出嫁的年纪,左选右选最后定下了二妹。

皇帝下旨,封涂芯为安平公主,三日后启程前往西境和亲。

为了保证安平公主的安全,陛下派我带领军队前去送亲。我军与西境军队各站在边界线后一里地左右。安平公主穿着嫁衣,从轿子上下来,走向西境。走到交界线处时,她掀了盖头,露出一张我熟悉无比的面孔。

是阿容。

阿容站在边界线,冲着西境军队喊道:“阿爹,我不想帮你了。”

我听不懂她什么意思,但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貌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转过头对我说:“将军您戎马一生,是朝堂上不可多得的巾帼英雄,多少将军骁勇善战几十年才坐到这个位置,而您从士兵到将士,仅仅用了十年时间。您本应在战场上结识与您同样英勇的将士,托付终生,却不曾想,您会选择我这样的女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军,为了我,承受那些世俗眼光,值得吗?”

“将军,我骗了您,我不是中原人,我是那个,与您所面对面的那个将军的女儿。”

她哭了,这是我从认识她到现在第一次见她哭。我也忍不住了,跟着她一起哭。

“将军,与您拜堂时我便说过,我会永远追随将军,生死不论。我们立下过誓言,君生我生,君死我死。你答应过我,即使是上战场,也会带着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如今,将军也瞒骗了我,我们扯平了。”

“本来是扯平了,可,我还骗了将军一件事,我来中原,是为了利用你骗取布防图,好让西境军队取胜。可我后悔了,从拜堂那一刻我就后悔了,要与你拜堂是真,想要与你相守一辈子是真,我后悔也是真。”

“我从来不奢求一生,因为我知道迟早有一天这件事情要败露,我不想让小芯嫁到遥远的西境,所以我换了她的衣服,来赎罪了。”

我不明白她来赎罪是指什么,指她骗了我七年的事吗?

“容儿,你不要冲动。”领头人下了马,朝她走来。

“站住,别再往这里走了。”

“父亲,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如果我知道我来到中原,会遇到一个想要相守一生的人,还要利用这个我爱的人,我宁愿不来,宁愿永远不踏足中原。可我不知道,父亲,您也有过爱的人,也有过生离死别的痛,可您为什么不能理解理解我?”

“布防图我不会给你们,想要拿走,除非我死了。”

我害怕到说不出话来。

“容儿,布防图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你不要再这样任性了。”

“能比我还要重要吗?”

“……”那位将军沉默了很久。

“果然,当统领的,都这么狠心。”突然,她双手握紧剑柄,叹了口气,“父亲,你从小教导我做人不要忘恩负义,我看您这点,做的并不如女儿。父亲,放手吧,非要这样打个你死我活吗?”

“阿昭,对不起,我无法继续守着我们的承诺了。”

我一脸的不可置信,面前与我相识相知相爱相守七年的人,现在却让我得知我的爱人是敌国眼线。我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些……崩溃的情绪中混杂着一丝失望。

枕边人是心中人,亦是敌对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沉默良久,突然被一阵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抬头,看见阿容跪在地上,口吐鲜血。

地下全是血,和她穿的嫁衣融在了一起。

她应是在这之前服了毒,抱着赴死的决心来的这里。

可我心如刀绞。

我恍惚了一下,飞速下了马,跌跌撞撞跑过去,疯狂的在她身上寻找解药。

她笑着的对我说:“涂昭,别找了,这毒没有解药。”

她的手抚上我的脸,费力的替我擦去眼泪,又说:“我被迫为西境炼了无数的毒,因此得了个‘毒圣’的名号,可是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痛苦。虽不曾见过他们毒发的样子,却也成为了害他们死去的凶手之一,我真的累了,所以,我要去赎罪了。”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她说的赎罪是指什么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阿昭,我想说谢谢你,也想说对不起,可是我最希望的,是你……好好活着。”

说完,她的手垂了下去,我抱着她泣不成声,怀中人的体温渐渐凉了下去。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阿容真的走了。

我辞去了将军一职,却不愿意离开那座与她一起生活过的府邸。每日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我都要痛哭一场。

后来我想起了阿容的话,原来和将军出去历练那年,救了我和将军的那个姑娘,就是阿容。

我遵循阿容的意见,带她回了那座山。

阿容的父亲后来如何了,我也不知道。我不过问,也不想过问。我想阿容也是如此。

后来有次,皇帝召我入宫,闲聊中提起这件事,问我为什么辞官。

我说:“因为她是西境派来的细作,所以我辞去了将军一职,替她赎那些没赎完的罪。”

皇帝又问我,那你为什么不把她还给西境。

我说:“因为她是我的妻,所以我将她带回中原,葬在了她生前希望的地方。”

算了算,今年是阿容离开的第十年。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再也听不到她叫我阿昭了。

后来,有人问起我,

你是将军,久经沙场,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边疆的界线上,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看起来猩红,惹人注目的红色?

那是血啊。

是谁的血?

吾妻,阿容,血洒边疆,亡时,不过二十二。

今是吾妻第十年忌日,吾甚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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