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跟上前,见妖医于桌前坐下,提笔粗略画起沉天血教地图。
“还未曾问,你的夫婿是得了什么病?怎会用这血苓?”妖医边画边问。
“身中黄泉引。”
“哦?”妖医一笑,“看来你是要做这换血的人,想用血苓来多求一命?”
“正是!”
妖医停笔又打量一番云落,问:“你夫婿可是江湖中人?”
“师从鬼神医,也是个郎中。”云落恭敬答道。
“鬼神医的弟子,有趣……”妖医低笑一声,不再多问,转而继续画图。且说那教四壁高墙围护,内进八层,层层嵌套,前厅曾名“聚义”,乃教众集会之处,如今妖魔成性,改为“醉饮红”;中间几层乃武池、兵械、牢狱等之所;东西两厢为教众居室,最后一层才是血苓所供之地。
“如进血教,你且先从东墙攀进,顺着东廊径直北走。此间不免戒备森严,小心为上。待见“沉冤”匾额时,进去取一颗栀子。虽说最后一进房供着血苓,但地上那颗是以假乱真的杂药,真正的血苓藏在地下。沉冤堂有条地下道,专通血苓之地,因密道只有教众所知,且多岔路暗箭,故而守卫不多……”
“那前辈又是如何知道,有这样一条通道?”云落见妖医画出地图已是大惊,又看他连密道都知,内心更是狐疑。
妖医一顿,知云落对他身份起疑,答:“三十年前,我儿曾在沉天血教呆过……他与教众若是得病,皆由我医治,于我来说,血教以前倒像家一般熟识。”
“原来如此。”云落点点头。
“进了密道,你且燃起这风信香,背着烟飘的方向走。若是遇到巡逻守卫,就用这安神散,速度快些,别弄出动静,一旦被发现,那便是瓮中捉鳖。”边说着,妖医从旁边的橱柜中掏出两小瓶,想来便是那风信香和安神散了。“走到尽头,会有石门,届时会有暗箭放出,万分小心。石门暗处藏在石狮子门环里,左逆转三圈右顺转五圈,石门方开。拿到血苓,记得用先前拿到的栀子替换,如若盛放血苓处无物压重,会有毒烟喷出。还有那……”妖医话到嘴边,想了片刻又吞回去,“拿到后转动南壁火把,自有出去的通道。”
云落将妖医所言悉数记在心里,有感遇到高人,上天垂怜。“晚辈多谢前辈指点!”云落跪地谢过,行三叩礼,妖医点点头,扶她起身。
“苏姑娘快去吧!若拿到药,记得回来看老朽一面。”
云落抱拳一拜,也不继续拖沓,装好妖医给的两瓶药,立刻启程。
见苏云落已出门,妖医一叹,喃喃“造化弄人”,提笔在张字条上写了几个字,写罢,唤了只信鸽,将字条送了出去。
再说这苏云落踏着残雪,迎着北风,飞也似的奔往山顶,按照妖医所言,偷偷潜在东墙外,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借近墙处的老枯树攀上了墙头,沿着石墙爬了几步,又飞身一跳,悄声落到第三厅与东厢的交叉角落处。
外面突然一阵喧闹,云落也不敢轻举妄动,侧身向外偷看,听了一会儿才知,这一众人要前往前厅“醉饮红”集会。
“好机会!”云落暗自欣喜,待众人走后,继续小心前往。至沉冤堂,门前无一守卫,云落心生疑惑,但未多想,径直取了栀子,下往密道。
密道一行也是顺利得出奇,有了妖医的提示和他赠与的风信香和安神散,她很快便来到血苓跟前。
但见盒内血苓呈卵形,长约一寸,遍体通红,外覆翅状纵棱。云落无暇犹豫,拿出先前偷得的栀子便要互换。
正这时,一条赤蟒不知从何处钻出,云落大惊,匆忙闪躲,但赤蟒出现突然,又攻势极凶,云落还未来得及还击便被其咬了小臂一口。
云落低头看了看两个血眼,流血如注,也来不及再多思考,甩出一寸相思远程反攻。奇怪的是赤蟒咬了云落后,再无心反扑,快速匍匐,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真是怪事!”云落思量片刻,猛想起先前妖医那句欲说未说的话,想必便是在隐瞒赤蟒的存在了。云落心中不平,但又想到妖医帮她甚多,也不再计较什么,拿着血苓匆匆离开。
路返妖星阁,云落照妖医所言回去见他,谁知还未到门口,便远看着妖医在门前等候。
“晚辈已拿到血苓,即刻返程,前辈还请多多保重。等治好夫婿,吾二人一同前来拜谢。”云落朝妖医行了一礼。
“你受伤了……”妖医好似早有预料,“你这一路流血,还未回去,怕是先血尽在路上,我备了药,不妨先让妖医给你看上一眼。”
云落看看伤口,心知伤势不轻,便未推辞。但因赤蟒一事,她仍然心怀戒心,生怕妖医夺走血苓,故而也未收起一寸相思。
“姑娘怕是怨恨我没说赤蟒一事吧?”妖医边撸起云落袖子边言:“寻血苓的人,这三十年来你是头一个,你对我尚有防范之心,我怎能不……”话还未尽,妖医突然停语,仔细查了查云落的伤口,惊诧到粗气大喘:“你未中毒!?”
云落不解,问:“赤蟒咬人,会有毒?”
“赤蟒咬人,必中赤殷红,除非……”
“除非什么?”云落见妖医如此大惊,也不再顾忌妖医想让她被咬中毒的事了。
“你叫什么名字!再说一遍!”妖医突然握住云落的手腕,这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苏……苏云落。”
“苏云落!苏云落!”妖医捶桌三下,闷叹两声,随后从药箱中取了一瓶,撒在了伤口之上,“敷上这药,血就不流了。”说罢又替云落诊脉片刻:“你有了身孕?”
“是……”
妖医看了看云落,眼中竟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可是那鬼神医弟子的孩子?”
“嗯……”
“怀了孩子,还走这种鬼门关,你是疯了吗?”妖医朝云落骂了一声,突然站起来,在屋内大步走了几圈,看着窗外狠叹几口气。
云落不明白妖医为何这么大反应,只得言:“他是我夫婿。”
“非救不可吗?”妖医转过身来问。
“非救不可!”
妖医盯着云落的脸看了一会儿,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闭眼吁口气,转身去内屋拿了瓶药,道:“除了血苓,再把这药给鬼神医,成事几率大些。”
“多谢前辈!”云落接过药,内心感激万分。她虽不知妖医为何短时间内性格大变,但他对她的帮助,倒是没齿难忘的。
“此外,把这字条一并给鬼神医……”
云落拿了字条,上面只写有二字:安否。
“去吧!”妖医替云落包扎后,拍了拍云落的肩膀。
“前辈,日后晚辈登门道谢!”云落收好东西与妖医告别。
妖医摇摇头,苦笑言:“有缘自会相见,就此别过吧!”
踏雪疾行寻血苓,纵马奔驰救郎中。
云落很快离开了。
“孽缘啊,都是孽缘……”妖医愁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