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老大，这一仗打的很漂亮。”

慕源德拍着周深的肩膀，而后者则靠在医疗车厚重的车厢上，还是和以往一样，静静的看着天空中的繁星。

沉默着又拍了拍周深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他，摘下了自己的防弹头盔，有些苦恼的抓了抓那黏糊在一起的短发。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医疗车紧闭的大门依旧没有打开。

此刻，围绕在附近的一百多名战士都知道，只有不打开才是好事，才能说明起码还在抢救。

然而……

伴随着后门打开以及电子台阶放下的声音，田梓欣略显疲惫的娇容出现在了周深的面前。

“中队长，很抱歉。”

田梓欣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身边充满期待的慕源德，转身重重一拳打在了箱体上。

看了眼用脑袋撞着车厢的慕源德，田梓欣深吸一口气，对依旧满脸平静，只是显得更冷一些的周深说道：“子弹在腹腔内翻滚，胃部的一半，左肾，以及脾脏碎裂，我们……”

微微点了点头，周深什么也没说，正想要抬步的时候，田梓欣拉住了他的手臂，咬了咬嘴唇说道：“中队长，你去劝劝小寻吧，她还……还不肯放弃。”

神色一愣，周深抬起了脚步，向着车厢的后门方向走去。

踏上医疗车的瞬间，周深就看到赵寻那小身板仍在在手术台，抢救林新已经没有动静的身体。

一双小手使劲的按压着那不再起伏的胸部，即便已经满头汗水，依旧不停的做着胸外按摩，似乎是想要发生奇迹，把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重新激活。

霍奕军怀抱着着抽泣的卞铃，看着赵寻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只是在门口迟疑了一秒，周深就迈开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抱住那小身板的腰身，直接将她从手术台上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别妨碍我！”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狮子，赤红着眼睛的女孩，伸手就想要推开周深那挺拔的身躯。

“他死了！”

像是拥有魔咒的言语，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女孩，双眼中的赤红退去，晶莹的泪水像是失控般喷涌而出。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在这一刻响起。

犹豫着动了动右手，最终那略显粗糙的大手，落到了赵寻的秀发上，俊脸缓缓下沉，贴着女孩的螓首，从那口中传出几个温暖的字符：“谢谢你。”

浑身一抖，赵寻的哭声更大了一些，抱着那人的怀抱的手臂，也更紧了几分。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更多的温暖。

……

站在一边的赵寻带着泪痕的小脸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双不算灵巧的手，此刻显得那么温柔。

轻轻的擦拭着手术台上，已经没有了生命的男人，一点点擦过他的额头，擦去粘着的尘土。

慢慢擦过身体，将那些血污一丝不留的抹去。

为他扣上被扯开的军服，平静的整理武装带，抬起他的头，将那沉重的防弹头盔带上，最后，仔细扣好领口的风纪扣。

星辰般深邃的星目盯着眼前已经逝去的战友，良久之后嘴唇微微开启：“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那时候，你来指挥我！”

看着右手举起，一脸严肃的军礼，车厢中的男女们，忍不住再次流出了泪水。

“慕源德！”

“到！”

“裹尸袋！集合部队！”

“是！”

没有平日里的轻浮，刚健的回应声像是泰山般沉稳。

当慕源德取来裹尸袋的时候，两个大男人，小心翼翼的将失去生命的皮囊装入其中。

霍奕军想上去帮忙，却被他们拒绝了。

这是他们能为自己兄弟所做的最后一点事，他们不想借旁人之手。

当拉链拉上的时候，周深一把将裹尸袋抱起，稳稳的抱在手中，就像是抱着一件瓷器。

跟随在他的身后，医疗组走出车厢时，看到一百多名士兵已经像是钢铁铸就般挺直的站立成行。

将手中的裹尸袋放在队伍的最前面，周深走到战士们的前面，背对他们面向裹尸袋，沉声喝道：“慕源德，点名！”

“是！”沉稳的回应声后，慕源德大声喊道：“报告中队长，全中队应到一百二十五人，实到一百二十五人！”

是呢，即便是失去了生命，即便是已经无法呼吸，但他还是他们中的一员！

在医疗组的旁观下，周深的右拳又一次高高的举起，身后的战士们像是标枪般站立的更为挺直。

“我们！”

“龙之剑！”

“攻！”

“战无不胜！”

“守！”

“坚如磐石！”

“同胞！”

“由我守护！”

“祖国！”

“在我心中！用生命捍卫，无怨无悔！”

“敬礼！”

唰！

那一片刺眼的军礼，像是一道惊雷，重重的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

米黄色的台灯下，娟秀的字迹似乎有些散乱。

“那是我第二次听到他们的呐喊，那时候我才知道，‘祖国，在我心中，用生命捍卫，无怨无悔’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他的眼神是那么悲伤，又是那么的坚定。他的身躯那么挺拔，又是那么坚强。他和他的兄弟们，用他们的誓言，他们的鲜血，他们的生命，捍卫着这片名为华夏的土地，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用他的满腔热血，回报着这片生他，养他，哺育他的大地。

他的冰冷，他的沉默，我似乎已经知道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有这些，也许他内心的火热，早已将他融化。

然而，他曾经说过，‘牺牲了，盖上国旗都是一种奢望’。本来我不懂，可很快我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