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是在这种濒临国灭之际,萧凛接手了盛国这个烂摊子,他接过玉玺,想要为盛国这艘将沉的破船找一个归处。
没有登基大典,没有百官朝贺,只有八百里加急的战报砸在案头:迦关失守,叶将军父子重伤被俘,景国铁骑距京都不过三日路程。
朝堂之上,人心如沸。
老臣们颤声奏请南迁“暂避锋芒,以存国脉”;武将们拍案怒吼“血战到底,誓守京都”。
更有暗藏异心的臣子,悄然将降表藏于袖中,只待景军兵临城下便献城乞和。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像是敲响的丧钟,声声催促煎熬着萧凛的心防。
他望着阶下乱作一团的朝臣,只见有人低头私语盘算退路,有人暗中整理行装准备开溜。
曾经庄严的朝堂,此刻俨然成了逃难的集市。
萧凛宣布退朝后,独自一人回到了后宫,那里唯有叶冰裳还在静静地等着他。
在他离京的时日里,叶冰裳如困金笼,时刻受到先帝的监视,还有后妃们的欺压。
不时地借机作践,今日克扣用度,明日借口惩戒,连她院中的海棠都被故意泼了滚水。
尤其是皇贵妃,她想推自己的儿子萧凉上位,自然早将萧凛这个嫡子视为眼中钉。
而叶冰裳作为萧凛心尖上的人,就成了最好的靶子,总是找各种理由惩治,甚至是折辱。
皇后早逝,萧凛自幼失恃,所幸母族余威尚存,朝中旧部暗中相护,加之盛帝萧昳明里暗里的照拂,倒叫他这没了娘亲的孩子,在深宫里也顺遂地长大了。
后来他又去仙门修行了三年,远离了后宫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
也正因如此,他养成了仁善天真的性子,全然没料到后宫女子之间的倾轧,竟比他想象中要可怕百倍。
萧凛之前爱慕叶冰裳闹的满城皆知,这也打了萧凛母族的脸面,索性最后先帝只给了一个侧妃的名头。
之后萧凛的母族主动提及,想要宣城王正妃的位置,让萧凛娶母族家里的表妹,借此亲上加亲。
但萧凛不愿舍弃真爱,只愿守着叶冰裳一人,这让萧凛母族原本高涨的支持热情瞬间冷却,积极性大打折扣。
所以这次叶冰裳进宫,即便宫中尚有先皇后留下的人脉关系,这些人却都作壁上观,没有一个人暗中帮衬她。
至于叶冰裳背后的叶家,都在为叶啸重伤昏迷,且被先帝忌惮而张皇失措,自然也就忘记了派人暗中关照叶冰裳这个庶女。
叶冰裳在宫中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每日只能以粗茶淡饭果腹,还要灰头土脸的打扫宫殿,动不动还会针对罚跪数豆,总之各种折磨人法子都被迫尝了一遍。
若不是叶冰裳之前得了玉阳君的指点,修习过一些吐纳之法和武艺,只怕早就打压欺负的病倒了。
可在萧昳被杀后,却是叶冰裳主动联系萧凛的母族势力,请他们帮忙,在暗中挑拨五皇子萧凉和其他皇子们的关系,让多方势力都参与进来,只为拖延时间,让萧凛回来接手皇位。
叶冰裳机关算尽,处心积虑地将萧凛推上皇位。她满心以为,自己即将一步登天,即便当不成皇后,也必定会成为盛国最受宠的皇贵妃,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然而,命运却跟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萧凛虽如她所愿登上了皇位,可盛国却已摇摇欲坠,如风中残烛,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叶冰裳想到这些,低落与恐慌的情绪便如潮水般在心底翻涌,再也无法抑制。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念头,满心焦虑地思索着自己那未知的未来。
是能痛痛快快地死去,不用再承受这无尽的折磨;还是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每日在煎熬中盼着解脱;亦或是要屈辱地度过余下的时光,在旁人的冷眼与欺辱中艰难求生?
她静静地伫立在桂树下,孤独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秋风轻轻拂过,吹动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周身弥漫的悲伤与迷茫。
那股哀伤的气息,如同桂树散发的气味一般,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萧凛“冰裳,天气已经转凉,你怎么不回屋里去?”
萧凛刚踏上门前的汉白玉台阶,一抬眼便撞见了叶冰裳。
她独自立在秋风中,素色衣袂被吹得簌簌作响,像一株被雨水打湿的桅子花,整个人浸在化不开的惆怅里。
他缓步上前,指腹轻轻拂去她肩头花瓣,随即以掌心虚环住叶冰裳单薄的肩头,将人整个裹进怀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低声询问。
叶冰裳“木樨花开了,妾身就想出来看看。”
叶冰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回身投入萧凛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温言细语。
叶冰裳“殿下,不,现在该称陛下了,陛下这么早就下朝了吗?”
萧凛“哪里还有什么朝会,不过是一群人凑在一处,商量着该如何投降保命罢了。”
萧凛嗤笑一声,脸上温和的神情瞬间收敛,只留下苦涩的自嘲。
他微微仰头,望向远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叶冰裳听。
萧凛“看来,我是注定要当这个亡国之君了。”
那声音里,满是对局势的无奈与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