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五）

“你想怎么办。”顾源沣没有任何意外，“孟燕”算是个不错的人，尽管脑回路和他们这群亡命徒不在一个频道，并且不提倡用武力解决问题，但关于生死存亡的事情上百分之百支持，既然她选择了林子溆，那么对方也不会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让她亲手杀死洛基。”

“………她是人，怎么可能弑神？”万里房十分不理解，能接受自家大哥和大嫂是邪神已经够邪门，更别提对方的表情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谁说的呢。”祁潇拿出胸口别着的鸢尾，黑色烟雾慢慢吞噬整朵花蕊，最终凝聚成一把黑色匕首，戚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扯下一根头发放在匕首的刀刃处。

“……………”林子溆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她似乎也预料到了两人想干什么。

在一本老旧的书中提到过这种仪式，用污浊恶念浸染的器具加上神灵的“祝福”能够锻造出一种特殊的法器。

无论是谁都能通过此物达到………弑神的目的。

刀开刃后戚炤递过匕首，漆黑的全身烫上玫瑰花纹，与白皙的皮肤放在一起反差强烈。

青年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看着身体颤抖的女人“杀死她，我就相信你。”

弑神不仅需要恨意，更需要底气与能力。

“…………杀死………洛基？”

她缓缓向前接过匕首，沁出冷汗的手心激动地颤抖，林子溆几乎控制不住要笑出声。

这一天她等了十多年，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可以亲自实施，即使结果已经注定好，她也不会让林子许的死轻飘飘地翻过这一页。

涌动的力量从刀柄传到指尖，她用力握住刀柄，含着泪珠的眼眶微微发红，颤抖的声音一遍一遍询问两人“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我欠林子许一个人情，更何况我本来就不喜欢洛基。”戚炤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和祁潇以及周围坐成一团的人。

“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我可以忍受，但如果是威胁到我自身利益的另一位邪神……可就完全不同了。

我们本质上在某种程度来说是同源，虽然没什么感情，这次，我主张人类利益至上。”

这句话戚炤也不相信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对种族没有多少归属感，虽然也有不少并不算美好的回忆，他更愿意做到身为“人民”的职责。

至少这个世界孕育出了名为“戚炤”的个体。

“………我会考虑，谢谢。”林子溆想到了什么把刀收好，重新变回孟燕的模样“请不要杀死他，由我来动手。”

“当然，小溆。”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你……”

“S市贫民窟，229号楼1198号房间，你送过我一副手套。”青年叙述着一件普通小事一样没有怀念与怅惘，只是永生不变的淡漠“你梳着长马尾穿着红裙子跳舞，像蝴蝶一样很好看。”

“……………是嘛…………我不记得了………”林子溆慢慢低下头，毕竟十多年前的事总是记不长久，唯一的印象就是永远穿着蓝色衬衫的小男孩。

黑色瞳孔与瘦小的身躯让坏透了的女孩多了些悲悯的情绪，也许是同病相怜让她不忍心看这个小笨蛋冻死。

时间总是这么神奇，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最终汇聚在一个分叉口，需要再次做出选择。

“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了，戚炤，但是………我不会忘了你。”

谁能想到只是当年一个无心之举，在多年后的今天为她提供了一个报仇的机会。

她说完这句话后伸手擦干泪珠，看着他们的表情也不是伪装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谢谢你们，谢谢。”

林子溆离开后房门从里面打开然后被关上，就像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离奇的梦，虚幻到无法证实，一时间竟没有人开口说话。

“…………她………为什么走了？………没人怪她啊？一起通关不好吗。”磬女反应不过来，明明她也是受害者，也是被洛基欺骗的人之一却选择独自面对邪神，

“林子溆没有错啊？”

“说你笨你不承认，她离开不止因为这个。”顾源沣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沉思片刻后给了磬女一个暴栗“我举个栗子，现在老大让坏人抓走了，戚哥是不是绝对会去救他？”

“额………谁能抓老大啊。

顾源沣“………栗子！栗子！”

“哦哦哦哦！那肯定啊！那是他男人啊！”磬女反应神速拍着大腿怒吼“顾妈妈我get到你的点了。”

“嗯。”顾源沣刚想欣慰的摸摸好闺女的头，这丫头紧接着来了句“林子溆和林子许是Lesbian！”

“…………”顾妈妈表示他现在去一头撞死。

“别逗丫头了，知道林子溆的代号是什么吗？”祁潇摸了摸下巴，整个人曲着腿靠在戚炤身上装可怜。

“……不知道。”

“Obey服从。”他收回目光拍了拍万里房的脑袋“Obey the envoy。”

“林子许死了十多年，你以为她杀了洛基之后会去哪儿，我猜是柩鞅河。”

“………她不想活了？”

“她姐姐早就不想活了只是她想不到林子溆能忍耐十多年，本来她托我帮一个忙。”顾源沣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刀“林子许不想让她妹妹死在洛基手里。”

“…………”万里房打了个寒噤，往戚炤的方向缩了缩身体“太吓人了……”

“这就不行了？以后你怎么办？”

“我？其实我也不弱！还不是戚哥祁哥和狗头军师太厉害了！”

“…………你喊我什么？”顾源沣揪着弟弟的耳朵眯起眼笑着问“好好想想再回答。”

万里房“…………哥哥哥哥哥！！我错了！”

眯眯眼都是怪物，顾妈妈是怪物中的战斗机！

夜晚很快来临，戚炤十分“幸运”地又踩到一个白球，这次的场景比起之前两个有迹可循要更奇怪。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在病床前观察着奄奄一息的女人，旁边的垃圾桶蜷缩着一团红色不明物体。

那是一个死胎，看上去只有四五个月，是个男孩。

戚炤突然对这幅场景感到莫名其妙的颤栗，说是害怕并不贴切，但总归不是好的感觉。

“还差2.179才达标，真可惜。”

“算了，准备下一个，找个地方处理干净，别让组织费心。”

“……………”女人脸色被一层黑色布料覆盖住，只有缓慢起伏的胸口昭示她还活着，对方议论的话她能够听到，也许是懒得回答，还不如多睡会儿来的实在。

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手指动了动，床前的医生没有管她径直离开了病房，诺大的空间只剩下女人和目睹一切的戚炤。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来到女人身边静静看着她，单凭她的两只手和脖子无法判断女人的身份。

戚炤伸手碰了碰床头柜上的水杯，冰凉的触感让他眼皮一跳，这次的回忆竟然能够触碰到实体。

那也就是说他可以选择解开黑布看清楚女人的脸。

但最后他还是收回了手。

“谁………”女人虚弱无力地询问，尽管刚流产但话里警告的气势一点也不弱“看都看完了还来干什么，想看我死没死么。”

“…………喝水。”戚炤倒了点水在女人干裂的嘴唇上，不少水珠顺着汗津津的脖颈滴落在床单上“你不会反抗？”

身为女人就自认自己是弱势群体从而逆来顺受？这不是任何借口。

“切，你谁啊？不是他们的人？别管闲事臭小子。”女人嘶哑的声音分辨不清在哪里听过，像破旧的风箱般快要断了气“喂，你怎么进来的？这里不是四堂主可来不了？”

“哪儿那么多话，我想来就来，或者你站起来一枪崩了我。”戚炤粗暴地回答，他在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心情既不是很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你刀口缝的不对，容易感染，不想死就给我安静点。”

“…………。”女人也清楚就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反抗，就算喊人估计也没屁用，似自嘲般的低喃问面前随时都会杀死自己的青年“你叫什么，哪个堂的，我没见过你？”

“………很重要？”

“当然！名字是爹妈取得怎么不重要？”她的声音大了几分，也许是有些激动的缘故。

“是么，我没有任何理由告诉你。”戚炤平静地用指腹摸索着锋利的尖刀，血迹被擦的很干净，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的孩子从肚子里被扯断了四肢是否也会感到疼痛呢？这个问题他也想问吴泠仪，

亲眼看着女儿死在腹中被车碾压成一滩烂泥，她到底会不会心疼。

针毫不留情地扎在女人的腹部，没有麻药等任何用药，他只是在冰冷的完成一个任务，不能让这个人死。

“嘶……”女人疼的抽了口冷气“轻点臭小子，会不会缝！”

“闭嘴。”

“呵……脾气……这么差……也难为你妈受得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戚炤剪断重新缝合好的伤口上一小截线头，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女人露在外面的嘴和被汗水浸透的小半张脸，

她很漂亮，也很让人恨。

保护不了孩子，为什么要怀上他。

“不说就算了，咳咳咳咳！你快走吧，让那群人发现了你想走也走不了，谢谢。”

女人瘪瘪嘴，小拇指点了点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你和我e……”

她的话没有说完，碎片还是撑不住炸裂，只留下戚炤独自看着手上不存在的鲜血。

名字？他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称呼自己，就算改名也只是心血来潮的想法而已。

但这个女人………总有一种不清晰的熟悉感让人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