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十）

如果他在牢狱中承受不了选择自杀则为考验失败。

那三年他连牢房有几块砖都数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人和他交流，理智仅在崩溃的边缘。

万幸，他撑了下来，因为不知名的执念和愤怒……

他答应过某个人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很可笑是吧，我的人生还真是丰富多彩。”

戚炤的目光暗淡下去，内里的阴霾翻涌着几乎要破体而出，仅存的理智告诉他是否接受的权利在祁潇自己，而另一种疯狂生长的恶意却在想另一种可能。

如果排斥，如果厌恶……不……他想要一个活着的伴侣而不是冰冷的尸体。

快点说吧，让他做好决定。

“……就因为这些？”祁潇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和不耐烦，又或者非人类本身的价值观就是扭曲的形状“你不应该因为这些过去的事自困牢笼，那不是“戚炤”而是“路凛”，127爆炸案已经宣告死亡的“路凛”。

披着人皮做人事比空有一腔正义更有利于生存。”

他清楚戚炤的心病在哪儿，正因如此才需要一个合理的方式让怒气转移到其他地方。

所谓叛逃……也只不过是转移阵地而不是改变内心。

他的create从来都不是好人，讨厌的很。

127爆炸案是华国2016年发生规模最大死伤最多的案件，同时宣告国内清除恐怖分子和扫黑行动取得圆满成功。

境外头目“LL”爆炸身亡，没有人见过他的脸，只有DNA验证成功的一具焦尸，华国也不会再去纠结一个死人是否还有活着的希望，但事实就是这么讽刺。

一个被世界抛弃的混蛋遇到了另一个混蛋，戚炤对世界的联系是他仅存的家人，而祁潇对世界的联系只有戚炤一人。

这是他独独的偏爱。

“……是吗……”戚炤的思绪放空，不远处的海神庙已经能看到大半个墙体，砖石漆黑的堆积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像盘踞在山体的怪物等待猎物的闯入。

“也许吧……毕竟……”

他杀了很多人，但他不后悔，毕竟虽然算不上“各为其主”但至少戚炤认为他们每一个都该死，要是真有厉鬼索命他可不会信或者都干不过他的人死了就有这个本事。

私自下放高利贷导致数十人死亡，拖欠农民工工资导致将近十人跳楼死亡。

通过港口运送私货，数量超过三千克。

每一条都踩在他的雷点上。

人就是这样，法律永远不可能根除黑暗，它只会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生长发芽，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想法或抵触或欣喜，但疯子只会习以为常。

阳光下出现一只蟑螂就代表地下已经容纳不下庞大的数量。

他的心理医生下了最后的通牒，这种比反社会人格更加严重的心理疾病如果不得到压制后果不堪设想，自残只是初步表现，更大的可能性是身体全面崩溃，连岳知年都说他没救了。

墓地都买好了，虽然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总归……

累了。

嗯，还好，目前已经找到了能困住自己的牢笼，至于能维持的时间等到未来再说。

“如果有命出去，咱们俩定个暗号吧，我担心找不到你。”

“听你的。”

“……啧，没什么好记的，’1099‘，就这个数字，敢忘我杀了你。”

这并不算是威胁，至少祁潇明白他真的能干出这事“好，不会忘。”

两人随意搭着话终于看到海神庙的全貌，它和西藏的布达拉宫外貌有些相似，但规模要小不少，原本应该是鲜艳的配色在灯笼的照耀下诡异的扭曲。

大门上方挂着一张牌匾，端正写着“海神庙”三个字，绿色的青苔和爬山虎围绕在门口蹲踞的石狮子。

“看样子供奉的也不是个“善神”。”

这倒是句实话，他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良善之神，反而塔尔巴，撒旦，塔尔塔洛斯之类邪神混个眼熟。

至于《西游记》里的观音菩萨更是没有任何多余的了解，比起打官腔，他更乐意去盗墓。

“还有二十分钟，进去看看。”

陈旧的大门被重新刷上一层劣质油漆，刺鼻的气味不知经过多久还在鼻尖萦绕。

半人高的海神像放置在木桌上，燃烧的香炉里隐约冒着火光，从下往上照亮塑像的全身。

“………这玩意儿是个好神？”

看上去凶神恶煞和塔尔巴差不了多少。

等等！！

戚炤提着灯笼照在塑像的脸上，金色油漆涂抹过的地方轮廓已经模糊不清，这种效果只能是经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岁月的蹉跎才会出现，而村庄十八年前才更改信仰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痕迹。

而且塑像根本就不是波塞冬，哪怕戚炤没见过照片但他在《卡诺精神病院》的剧本中可是见到过塔尔巴，这两个塑像除了身材不同衣着不同之外脸是完全一样的。

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估计只会以为这波塞冬长得真别致，雕刻家真是鬼斧神工造就这坨“艺术”。

“……你认识波塞冬的塑像？”祁潇见他一脸嫌弃的表情扑哧笑出声“确实长得有点丑，不过和祂一点也不像。”

戚炤对他见过波塞冬没有感到任何疑惑，他牛逼自己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但村民们撒谎的用心就值得揣测。

骗他们相信塑像是波塞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相信明天神女的选拔？

没有任何道理，他们有六个人，村民抛开老弱病残幼孕不过七八十人，胜负五五开，Z+副本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同样运用智慧和运气。

这点就需要万里房出场，毕竟这位大哥靠抱大腿撑到现在，走路捡到钱，买彩票中个几百万，选择题扔骰子考了年级第二。

这让一群以戚炤为首的非酋表示不想说话。

“看看有没有别的，能找到什么有用的都拿走。”

戚炤为人前半辈子炫酷吊炸天唯独没有盗过墓，大多数工具根本不认识，有经验的林子许留在村子里搜刮东西，戚扒皮毫不客气的把香炉的灰倒掉，扔进背包里。

整个海神庙几乎是一副空壳子，两人用了十分钟搜刮了几个树枝和铲子，瓶瓶罐罐，临走前还把海神塑像也一起装了回去。

跟大扫荡一样连根毛也没留下，原本就空旷的大殿更加冷清。

“这有道后门。”

布帘后掩盖着一道门，推开后才发现是一间类似存放杂物的空间，木架上摆放着装满草药的瓶瓶罐罐。

“这都什么啊……”

草药的气味因为时间的沉淀有些发腥，墙壁上满是污渍和棕色斑点。

那是人血，就表现出的样子来看时间非常久，估计和古墓有点关系。

不符合时间的观音像消失，而塔尔巴又被当作波塞冬来供奉，难道真的是因为村民不认识而雕错的吗？

“啧，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戚炤很少对第一次来的地方有如此大的敌意，哪怕它脏乱了些也不至于会这样，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发生过什么事，而这件事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结合这个破地方的背景……也许不是“戚炤”熟悉，而是另一个灵魂，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外来住客。

“别想那么多了，几千年前的事哪有人会记得？别害怕，有我呢。”

“……好。”对于被当成“林妹妹”看待的戚炤的确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一向懒得纠结这种无意义的事，更何况今晚的大头还在后面，只能寄希望于那座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