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契合

朱棣似乎明白了这是在梦中与重逢旧友。也深知故人入梦，必定是有放不下的尘事“俊良大哥可是有什么要嘱托的？”朱棣问道。谭俊良点点头，却半响欲言又止。“大哥但说无妨。四郎愿效犬马之劳。”谭俊良犹豫许久也没有将那句想说的话说出口。最后带着些许无奈地笑了笑，只道了声：“兄弟，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一家老小这些年。”原本清晰的身影就失在了水光山色里。朱棣想要追寻，可是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连喊了几声：“俊良大哥，俊良大哥。”不出意外，无人回应，只听见山谷间自己的回声。

当朱棣惊醒时，蹭地一下坐起身来。刚才他说梦话闹出不小的动静，所以惊醒了身边的楚楚。两个人执手而眠，楚楚也感觉道自己的手心被一层汗水浸湿，透过昏暗的烛火，看见朱棣脸上隐约地失落与不安。她也跟着坐了起来，她帮朱棣捋了捋微湿地头发，温然关切道：“朱棣，你做了什么梦了？”朱棣微微侧过身，将楚楚搂在怀里，向她诉说着刚才的梦境，楚楚听过后沉吟了许久，方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愧对他的那句谢谢？”朱棣闻言低下头看着楚楚，久久不语，而眼中神采正是印证了楚楚的猜想。而朱棣就这样被楚楚说中了心事，更是感叹自己究竟是“捡”到了怎样一个无价之宝，能一言直击他内心。

短暂的惊喜过后，朱棣心底的伤感再次弥漫开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眉，你知道吗？我十四岁上战场，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早已见惯了生死。但凡有战争，死的最多的是男人，受伤最深的却他们的父母妻儿。可是，每一家地父母妻儿也有不同的命运。像西平侯那样的将帅，父皇赐予他身后的哀荣非同寻常，足矣荫及子孙。可是。更多的是像俊良大哥那样的人。”

楚楚心里明白朱棣所说的俊良大哥那样的人是什么人。他们出身低微，又籍籍无名。死了不过给阵亡录上添一个名字。谭俊良算是幸运的，遇到了朱棣，他的家人，在往后余生至少衣食无忧。

可是，战火一起就是就是满目疮痍，这遍野的哀鸿里，没谁会在意此起彼伏地悲鸣声是属于谁的。千千万万个谭俊良命如草芥，一个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他朱棣也没有千头万臂，不可能一一去顾。

但就拿受朱棣庇护的谭俊良家人来说，他们能有饭吃，有衣穿，他们以后的命运又会是怎么样的呢？会不会世世代代地重复着？被动地走上某一条道？漫说是出人投地，去主宰自己的命运。苟全性命于尘世恐怕都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了。

此时，楚楚和朱棣两两沉默着，他们都在思考着一个人这真正需要什么才能真正地选择自己的人生呢。

“朱棣，我觉得为人父母如果先子女走一步，最惦念的无非就是孩子会拥有怎样的人生？你问问你自己，你想拥有怎样的人生，你有追求这种人生的能力吗？如果你有，又是什么促使你有了这种能力？你的力量又是源自哪里。当你回答完自己这几个问题，你大概就能了解俊良大哥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了。你也能明白你面对那句谢谢，究竟心虚在哪里？”

朱棣望着楚楚久久不语。楚楚自信坦然地迎上了朱棣对惊叹又欣赏的目光。朱棣再度缓缓将她拥入怀中。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如眉，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老话说的，不怕穷了家业，只怕蠢了儿女。一个人要充盈内心，要修身，立志，唯有读书识理。”此刻，一项计划已经在朱棣的心中开始酝酿起来。

楚楚也正想说：“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但是她觉得已经无需多言，经过这一夜的倾谈，他们对彼此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更加确确定，对方就是与自己心灵契合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