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间,蓝曦臣每晚都会准时地看月亮。
连那月亮都契合人意,每晚如约而至,从不缺席。
在葬林时,他曾与江澄隔着一片林子望着同一个明月。
时至今日,蓝曦臣依旧如此。只是他不知自己所思念的那个人是否也是如此睹物思人。
那日,他于案提笔写了一封信:晚吟,魏公子已经将一切都告知我了。我本是希望你无愁无虑,才选择将所有藏于心底。而这也只是我再次见到你之前的想法……
蓝曦臣曾努力去除自己的情欲,他想让江澄不会为此烦恼。因此他压下了无数次试图出口的挽留。
可自从他得知对方即将到达云深不知处时,那份克制许久的思念如山洪般轰然爆发,将冗杂的外物烧的体无完肤。
于是他创造了一次又一次所谓的“巧合”,满足地享受着与江澄的每一次相遇。
这世上的美好体悟也就那么几个代名词,蓝曦臣认为自己万分有幸地品味到了“爱情”的芬芳。
爱情这东西和缘分一样离谱,它不仅看不见摸不着,还毫无规律可循。
若说它好吧,它又让人心焦。
若说它坏吧,它又让人高兴。
铁骨铮铮,不讲人情的硬汉遇着它也会流泪,法力再强道行再高的仙士碰上它也会不知所措。
所以说爱情啊,不存在什么含糊不清。
相反,它只有两个极端。
要么不爱,眼不见心为净。
要么爱,执着于此,不止不休。
所以,这次蓝曦臣选择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他将写好的信折好,并将其与红豆手链一同放进了信封。
“晚吟……”
……
蓝曦臣派人把信送了出去,自己又是重新投入了繁忙之中。
日日夜夜,反复如此。
唯一能使蓝曦臣在忙碌中静心凝神的不过是那人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地默念,耳边的纷杂就会少了很多。
在一个月的期限即到时,蓝曦臣找到蓝启仁,为了要向他辞行。
两人的对话十分简短。
蓝启仁只是在听过蓝曦臣的来意后问了一句:“非去不可吗?”
蓝曦臣的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他道:“非去不可。”
蓝启仁又问了一句:“绝不后悔吗?”
他言下之意是,倘若蓝曦臣这一步走错了,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完全会是一个无法轻易评论的变数。
轻则无果,重则沦陷。
可难道蓝曦臣不知道这些吗?他自然知道。而也正是因为他知道,他才不能让江澄深陷泥泞。
他自私地想让江澄独善其身,不沾一粒微尘。
“叔父,我绝不后悔。”
就这样,蓝曦臣与魏无羡和蓝忘机告别,踏上了去往云梦的路。
他仍然乘着船,机缘巧合遇上了上回送江澄和蓝景仪的那个船夫。船夫与他相聊甚欢。
船夫对蓝曦臣说:“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娃娃话可多哩,就像停不住似的。江宗主也不答他的话,就盯着水面,一句话也不说。晚些时间,我让他们休息,那小娃娃倒是睡得香,可江宗主是第二日夜里才合的眼呐……”
蓝曦臣秀眉微皱,自问道:“一整夜未休息吗?”
船夫用力地划了两下船,道:“人啊,心里一旦揣着事就准是睡不着,可像江宗主那么精神的,我还是头一回见着…”
……
船夫应蓝曦臣的要求快速划船,因此两日后便到了云梦。他下船时,正是黄昏时分,余霞在天边红成一片。
蓝曦臣朝着莲花坞前行时走得小心翼翼,他在想,江澄近两次走这条路时该是何种心情?
他大胆地猜测,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
此时,江颀与江卫正在门外看着天边的红霞。可看着看着,两人所见之处天地相接的地方,一身蓝衣映入眼帘。
江颀仔细看了看,随即用力地拍了拍江卫的肩膀,道:“你看!那是谁!”
“哎呀,我看到了”,江卫同样激动,道,“泽,泽芜君,那是泽芜君啊!”
两人快几步迎了上去,恭敬道:“泽芜君。”
蓝曦臣回礼致意,回想起魏无羡对他所说的,问道:“二位可是江颀和江卫?”
“是”,江颀简单地平复了心情,道,“泽芜君是来找我们宗主的吗?”
“正是”,蓝曦臣询问道,“你们宗主如今在何处?”
江卫介绍道:“请泽芜君进去后先直走再右拐,再左拐,再直走,就可以见到我们宗主了。”
蓝曦臣道了声谢,就进了门。
江颀与江卫目送蓝曦臣远去的背影,前者道:“泽芜君终于来找宗主了。”
自金凌委托江卫之时,他与江颀就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二者在为两人的事情唏嘘不已的同时,都盼望着来蓝曦臣快来找江澄。
自家宗主,自家人会心疼。
以他们的实力是不可能对叶凌云做什么了,也只好在江澄让他们办事时勤快点,修炼时刻苦点,让江澄少一分操劳也是好的。
他们明白,蓝曦臣来了,江澄就会高兴起来。
江颀道:“不如我们过会儿再去买几坛红花榭吧。”
江卫先是表示赞同,又道:“诶,你记不记得之前去买红花榭时看到的酿酒的红花。”
“怎么了?”
“那红花红的像什么是的。”
“像什么?”江颀问。
江卫边走边道:“后院还没结出来的红豆吧。”
……
蓝曦臣沿路而行,一番转弯后,他被眼前出现的景象震住了:
并不十分开阔的土面上生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红豆树,翠绿的叶子写满了生机。
而树下,江澄照常一身紫衣,手持红豆手链站在那里。
恍惚之中,蓝曦臣轻启薄唇,道:“晚吟。”
江澄猛地回头,在看清眼前人后,欲言又止。
微风乍起,衣随风动,叶因风舞。
两人衣摆的位置,仿佛有千条无形的丝线,死死地缠在一起。
吾手执红豆,
长相思为何?
风起叶舞时,
良人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