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日将尽·上

“你问我像这样永远只能重复着过一天生活的原因？…啊哦，有些记不清了呢。我维持这种状态已有很久，在‘这一天’之前的许多细节…已无从再回忆起。”

—·《一日将尽》·—

Part 1.

晨昏交替变换，潮涨而又渐落。她看过这座城市在晨曦的轻唤下苏醒，又在沉夜的安抚中昏昏睡去，仅剩一些白日繁华的遗象仍星星点点地呈现在深重的夜幕中；她感受过暮间晚风嬉闹着拂过身际，又携同瑰丽的霞奔行向远方，渐行渐远。

还是常能听得楼下商铺不绝的吆喝叫卖声、道上车流不息的嘈杂喇叭声，乃至幽寂夜间偶尔可听闻的猫叫声……埃尔莎所处的世界，与他人似乎并不存在任何差异——一样地匆碌喧嚣。然而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往去某一天无限而枯乏的复现。

——“一日囚”。

这是她在经历这种生活初期时，经绝望地四处探问查询所得到的一种说法。

受到此等刑罚的人永远只能重复度过某一天的生活，除了这个人自己，周遭的一切即便过了24小时也都不会有丝毫改变。就算试着去变更自己的某些行动，对整个“刑罚”进程的改变也只是微乎其微的，“第二天”一旦到来，所有更改也只会“清零”，不会留下任何印记——循环经历这一天，直到死亡。

没有未来，没有周转的余地。

她不明白自己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才招致了这种“刑罚”，更是难以置信为何世上会存在这种超脱常理的事物——

然而除了接受，她别无选择。

—

Part 2.

“费恩，一杯杜松子酒…和以前一样。”

明明知道是徒劳，埃尔莎却仍是忍不住在语句后端补上了这么几个字。酒馆里的光线是昏暗的，她随意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疲惫的神色中不掩困倦。

一如往常地，那位年轻的酒保在听闻她的话语后不觉表现出些困顿。

“悉听尊便，小姐。只是…您貌似是第一次来这…对您的需求我们还不太了解……”

和以前一样的说辞。

“…没事。一杯简单的酒就好，不需要别的什么。”轻轻地嗤笑一声，埃尔莎的声音轻得近乎喃喃，对费恩诧然的目光视若无睹——事实上，她也没有理由去管顾别人对她的看法，没有意义。在她的世界里，恨她的也好，爱她的人也罢，就算对“今天”的她的生活作出什么干预，又会对“明天”有什么影响呢？

……

她注视着酒保转过身调酒，随后目光游离开来，由低顶上昏黄的灯，逐渐散向整个酒吧。

门旁那桌的情侣仍在卿卿我我。

左边舞台的驻唱歌手仍在忘我歌唱。

窗边的白领仍对自己的那台电脑敲敲打打。

……

等一下，或许，今天的情况……和往常不同？

不自觉地眯起眼，埃尔莎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位正凝视桌前花瓶中一把干花出神的小姐身上。

—

Part 3.

“您好，我是埃尔莎·安吉尔，可否请问一下您的名字是——？”

埃尔莎不能怪那位看上去格外优雅但显得拘谨的小姐并没有立刻回答自己，毕竟，面对一个陌生人突然的搭讪，保持警惕才是正确的反应，但她还是忍不住感慨眼前的少女未免还是太戒备了些。那双清澈的棕眸就这么直落落地盯向埃尔莎，刻满警觉。

埃尔莎面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放心，小姐，我没有恶意。如果您不愿意和我交流的话，我可以立刻离开您。只是现在我很想找个人聊聊天呢，今天的天气稍有些糟糕，心情都跟着被下拉了，不是吗？”

片刻的沉默。

“多云天说不上有多差吧，至少它不太晒。但，安吉尔小姐，我们应该不太熟吧，这种忽然找上陌生人并‘只是想和对方聊天’的行为…希望您能意识到它的唐突。”

“…哦好，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笑容有了片刻凝固，埃尔莎虽是笑着赞同，但心里却是一番不屑。“既然您回应了我，能否再允许我唐突一次——告诉我您的名字？”

“薇拉·奈儿。”

少女的态度终于缓和了点，即便她的神色依然透出些许懊恼。“薇拉·奈儿”？埃尔莎在心里忖度着这个名字，随后向她微笑着伸出了手。

“很高兴认识你，奈儿。”

埃尔莎很高兴薇拉也回握了自己的手，即便她有过片刻的迟疑。但令人尴尬的是此后两人似乎就没什么话题可聊了，所幸，埃尔莎所要的杜松子酒很快也被端了上来。

也正因为这点，埃尔莎不由得注意到，薇拉的桌前并没有酒或是什么点心——抑或者，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在酒吧消费。

显然，对埃尔莎坐到了自己身边，薇拉也并未多加在意。她再次打量起花瓶中的那束干花起来了，在由窗外透入的氤氲的光中，花的轮廓被覆上一层幽雅的金边，衬上花原本淡紫色的瓣，确乎显得很精巧漂亮——但埃尔莎相信，这并不是薇拉如此着迷它的原因。

她注意到了后者手中紧攥着的一个小巧的香水瓶。

“嘿，奈儿。没猜错的话，你或许很想拿到这束花？”

轻快地叫着调香师的名字，埃尔莎问。

看到对方微微颔首，她边无所谓地一笑，迅捷地从花瓶中，抽出了那束花。

——没有去在意少女猛然睁大的眼中所携带的惊诧与嗔怪。

甚至，在这之后她神色如常地走向了吧台，毫不避讳地吩咐道：

“再来一杯鸡尾酒，费恩，我相信我的‘朋友’不会介意来这么一杯。另外——这是小费。不…没有多给，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