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就这一次

布莱克坐下后，他看着对面的雷伊，雷伊眼神一直都停留在他身上，始终没有变过。

雷伊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只是这么望着他。

布莱克不懂雷伊为什么这样看着他。

而此刻布莱克也注意到了雷伊眼底的疲倦之色，他在格雷斯星的这半个月以来，他不知道雷伊是如何度过的，卡修斯又不肯回来，身边只有盖亚一个人，他们两个是怎么处理赫尔卡星的，赫尔卡星很大，市中心当日更是被摧毁的惨不忍睹，他们两个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都恢复过来的？

四大星系又连连遭遇魔域与宇宙海盗的突袭，雷伊知道沉寂下去会面临多大的后果，宇宙中人的命是命，可他赫尔卡星市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无法取小义换大义，这赫尔卡星是雷诺拼着性命换来的，如今折在他手里多少次了？他对不起雷诺太多次了。

如果雷诺还在的话，就好了……

雷伊也时常在想，如果雷诺还在，赫尔卡星就会不一样，如果雷诺看到赫尔卡星在他的带领下越发的糟糕，会不会怪他骂他呢？

才不会呢，雷诺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才不会骂他呢。

雷诺这辈子唯一撒过的谎，也是雷伊这辈子最后悔的一次。

雷诺将他保护的太好了，从小到大，雷伊根本无需操心这宇宙中的是是非非，因为他知道，雷诺会解决一切，他才是赫尔卡星真正的大英雄。

而现在世人眼中的雷伊是一个坚韧果敢懂事理明是非的雷队长，可曾经他也是那个被保护的弟弟。

“雷伊。”布莱克轻声呼唤道，“昨晚没休息好吧？”

被突然这么一问，雷伊回了神，其实自前年，魔域横行海盗猖獗，他真的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他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可对面是布莱克，他不能让布莱克看出他任何的不对劲。

雷伊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很早就睡了，只是起得早而已。”

“得了吧你。”布莱克说的很直接，指了指雷伊眼底的乌青，“我还能不知道你？”

雷伊轻笑了一下，“就知道瞒不过你啊。”

布莱克的确有些心疼雷伊的辛苦，他是有目共睹的，库贝萨现世后，布莱克已经记不清为了查询相关的资料和问题源头，雷伊熬了多少个夜了。

连他休息的时候都比雷伊的多，最近发生的事又太多，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触景生情，脑海里也会不自觉的想起最近发生的琐事，心累又身累，雷伊又怎么能休息的好呢？

他也的确关心雷伊的时候太少。

布莱克问道，“那你找我什么事？”

雷伊沉默了半晌，内心却踌躇不决，他岔开话题，“布莱克，自那件事过去后，我们都很久没好好说说话了吧。”

布莱克当然清楚“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他点了点头，确实很久了，他一心想要追回卡修斯，让卡修斯回头，完全忽略了身后同样焦急万分的雷伊盖亚。

雷伊望着对面墙上的锦旗，是市长亲自发给他们的，是卡修斯和布莱克拿回来的，那个时候二人多要好啊。

出任务的时候，雷伊压根就不需要问他俩，直接让他们一组，他们二人关系好得连盖亚都吐槽，布莱克那个冰山脸化的可真是时候，都是战友嘛，偏心死了。

布莱克点了点头，“好像是很久了。”

雷伊叹了口气，望着布莱克，眼神里多了一丝惆怅，“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最近总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帮我们对抗宇宙海盗，消灭煞星，虽是初识但并肩作战是真的。”

“那个时候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就是一个特别大胆的精灵，天不怕地不怕的，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根本就不会计较后果，我也时常怀疑，你不怕吗？”

“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太多磕磕绊绊了，就像你与我们，互相疑心却又坦诚相待，布莱克，你说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呢？”

雷伊这平静的话语让布莱克格外奇怪，雷伊是很少这么平静的说心里话，在布莱克印象里，雷伊累的时候也就独自一个人待会，沉闷的想着雷诺，整理好情绪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而且他的情绪和脆弱的一面很少展现在队友面前。

盖亚见识过无数回，雷伊累的时候也就和盖亚说的多一些，不是不信任其他队友，而是因为他是队长，是整个战神联盟的中心，消极情绪会渲染整个团队，唯一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只有坚持和努力。

雷伊是百分百信任他的任何一个队友，但伤心失意最脆弱的时候还是第一个找盖亚，就像布莱克与卡修斯一样，不可舍弃的两个人才是彼此最真挚的阳光。

布莱克看着雷伊的脸，感觉他今天很奇怪，问道，“雷伊，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这不是你平日的风格啊，你…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在默默凝视着彼此的眼神中，雷伊的嘴唇动了动，他也想向布莱克诉说，在心中编织的千言万语，然而最终还是又无声无息的合上。

麻烦吗？

可不是吗？他遇到的麻烦太多了。

之前的每一次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办法，这段发生的事太多了，已经逐渐演变到他无法解决的地步了。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雷伊强撑着笑意摇了摇头，“没有啊，可能就是最近太累了吧。”

布莱克垂下眼眸，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雷伊了，站在雷伊的角度看，他也能深深感受到雷伊的疲惫，维护赫尔卡星，就要面对整个宇宙的质疑和铺天盖地的谩骂。

有人说他自私，区区一个赫尔卡星怎么能和整个宇宙相比？四大星系哪个星球不无辜？赫尔卡星即便陨落了，这宇宙中星球那么多，难道都陪着赫尔卡星一起消亡吗？

在灾祸面前，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每个人都想护着自己，又有谁会真的共情左右为难的雷伊呢？

英雄就是无私奉献的，有了私心，就是死罪。

“布莱克。”雷伊轻声呼唤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我吗？”

“信。”布莱克不假思索。

是不是实话，也只有布莱克自己清楚了，他信雷伊，但更信自己的直觉，也许雷伊是真心为他好，可若要谈全心全意信任，还是差了很多。

他与雷伊是朋友，他不会是挚友。

他们得目标不一样，信念不一样，所经历的人生更不一样，雷伊是天生的正义之道，而他身处黑暗底层，全靠战神拉着他，布莱克不敢想象，倘若当初自己没奉斯摩亚蒂的命令去帮战神联盟，又或者是自己一条路走到黑，那今天的一切全都与他无关了。

毕竟曾经，雷伊是真的与他为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雷伊轻笑了一下，心里却难受的紧，他相信布莱克的话是真的，可看着布莱克的眼睛，雷伊却始终不敢看布莱克面前的那几杯水，他不敢想象，若是布莱克知道了雷伊此时此刻的想法，日后会不会收起所有信任，就一次，再覆水难收。

就在刚刚，雷伊竟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他不想给布莱克喝那杯水了。

他不能让布莱克看出他的破绽，说出了那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可我觉得自己很了解你，好像…又不了解。”

“你…什么意思啊？”

“布莱克。”雷伊问道，“你最恨什么样的人？”

“问这个做什么？”

“想多了解你一点。”

布莱克想了一会儿，说道，“背叛我的，算计我的和说谎骗我的。”

背叛、算计、说谎骗他的……

这些词汇在雷伊脑子里旋转个不停。

他眼下要做的不就是这些吗？

雷伊不敢正视布莱克了，搁在桌子底下的手越攥越紧，他不知道有一日他也要这样对布莱克，一旦走出这一步，也许就无法挽回了，这被困住的感觉，如溺水般击垮他的心。

他继续试探着问道，“那你说，如果你真的遇到这样的人了，你会原谅他吗？”

布莱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刻回答雷伊，半晌才缓缓说道，“分情况吧。”

分情况……

雷伊知道布莱克什么意思了。

雷伊想问的是自己，而布莱克却说的是卡修斯。

布莱克会原谅卡修斯，但会不会原谅自己，他就不清楚了。

雷伊此刻感受到一阵能量的涌动，而后脑海里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雷伊，是时候了！】

雷伊愣了一下，是盖亚。

盖亚早就等了很久了，他一直守在门后。

雷伊眼神满是迷茫的望着布莱克，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时间一直在给他机会，只是雷伊想拖一点，再拖一点……

“雷伊？”

布莱克看出了雷伊眼神的呆滞，轻声唤了一声，雷伊眼下思绪凌乱不已，整个神经都是崩着的，根本就没听见布莱克的呼唤。

“雷伊！”

布莱克举手在雷伊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啊…啊？”雷伊回过神，“我…走神了，不好意思。”

布莱克也没觉得什么，想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把雷伊都搞得神经衰弱，分神也是常事，他轻声安慰道，“雷伊，你最近太累了，一会儿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说过的，我会帮你，今天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也许我的话也有问题，你不要想得太多，我说过了我信你，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害我！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吗？”

布莱克的话令雷伊的心猛的一颤，这要换在从前，雷伊一定非常高兴，认为自己非常有成就感，布莱克和他们终于毫无保留的站在一起了，可眼下，雷伊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种悲哀心酸的感觉。

布莱克信他了，可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又要被他重新摧毁。

“好。”雷伊僵硬的点了点头，他抬起手臂，感觉身体格外沉重，他将布莱克面前的杯子推过去，僵硬的笑道，“说这么半天，喝口水吧，我都有点渴了。”

雷伊的话布莱克当然没觉得有问题，而且雷伊也举起了一杯一饮而尽。

那份无辜的失落，悄悄爬上心头，缠绕在她忐忑不安的心绪之间，当看到布莱克毫不犹豫的喝下那杯水时，雷伊的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他感觉自己有罪，他骗了布莱克，变成了布莱克最厌恶的一类人。

是他曾经自己说过的，他们之间要同甘共苦互不相疑荣辱与共。

对不起，布莱克，食言了。

但他保证，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