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亲情的落差（一）

粤尔迪克走向布莱克，脸上克制不住的笑意，“你终于回来了。”

布莱克的目光毫无波动，他甚至都不想看粤尔迪克一眼，他们二人事到如今，早就无话可说了。

其实要是换在以前，他真的想厉声质问，真的想把粤尔迪克的心一层层剥开，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希望与绝望在这个人身上来回穿梭，让他又爱又恨，不肯心死彻底也不肯轻易原谅。

可现在布莱克却连这份情绪都不想再有了，他只觉得累，觉得疲倦。

仿佛多和粤尔迪克说一句话都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而刚刚粤尔迪克那句话，好似他们二人已经好多年没见了，好似久别重逢一般，但其实，仅仅是几天罢了。

布莱克把目光挪到了别处，他看着外面雷电交加，风声雨声不绝于耳，殿内精灵们关上所有的窗户，又把扫进来的雨水擦干净，每个人都没闲着。

他们有时也会偷偷的听自家主子和这帮人的谈话，他们八卦得很。

好奇的同时也夹杂着悲凉，让很多人惋惜，曾经那么亲密的父子，如今渐行渐远。

大雨越下越大，大滴大滴的雨珠狠狠的砸在玻璃窗外，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布莱克就这么看着这场雨，窗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整个格雷斯星笼罩在蒙蒙的雨雾中。

看着布莱克冷硬的侧颜，粤尔迪克炽热的心也一点点失落起来，他顺着布莱克的目光看过去，由衷感慨道，“这么大的雨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还是待在家里温暖些，淋病了可不好。”

他的言外之意就只有三个字：别走了。

布莱克依旧没有任何神情，不做回应也不予理睬，粤尔迪克看着布莱克的侧脸，仿佛这雨天完美诠释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他对布莱克的伤害永不可原谅，这一切的一切也是他活该受的，他有时也坚信，他变了，但布莱克不会变的，布莱克永远是那个一生气就和他闹脾气不理他的小孩儿，他始终觉得，布莱克不会真的彻底与他断绝关系，毕竟自己也是他的亲人啊。

可他忘了，心热的速度会很快，可易碎的时刻极其缓慢，在不断的绝望与痛苦中挣扎，才会慢慢碎掉，直到再也拼不好。

粤尔迪克想试图去修复好这段关系，他想布莱克和以前一样，遇到困难和不解会缠着他问东问西，而不是现在命都快没了却连告诉他一声的欲望都没有。

他想把布莱克变回以前的那个样子。

现在的他们，对彼此来说都太陌生了，陌生到连句话都没有了。

他知道布莱克不会原谅他，会日渐疏远他，冷硬拒绝恶语相向早已是常事了，其实布莱克骂他，粤尔迪克还是很高兴的，起码布莱克理他，怕的就是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

每每心里疼到窒息，他越是心疼他这个儿子，他知道，过去的自己可狠太多了，比起布莱克经历的那些，他根本就不值一提。

亲情上的冷暴力才是最压抑的。

心痛，他忍着，也想尝尝布莱克曾经的感觉，面对这个亏欠太多的儿子，他心里这根刺，越扎越深，疼的他窒息，疼的他无法呼吸，可他不想挣脱，想一次，痛一次。

精灵们识趣的退下了，殿内除了外面的雨声和雷声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殿内灯光昏暗，这种寂静的压抑笼罩在整个光明大殿。

布莱克感觉的到粤尔迪克那炽热的目光死死落在他身上，他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他不时的祈求着这场大雨能快点停，他要远离这个让他既心寒又恐怖的地方，只要别回来，去哪都可以。

格雷斯星，他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

如果不是森娅在这里，他是真永远都不想回来。

粤尔迪克望着布莱克瘦弱的身板，岁月早已改变了一切，布莱克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快乐的孩子了。

自己一个人承受了多少，粤尔迪克觉得早就算不清楚了，可能有些连布莱克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几日，粤尔迪克听着宇宙中他的负面舆论层层交叠，派出去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让他无比的焦躁与气愤。

当初他以为战神联盟会真心待他，再加上他尊重布莱克的意愿，才放心的把布莱克交给他们，如今倒好，看着新闻里卡修斯对布莱克恶语相向不惜大打出手，一向冷傲的儿子却不断祈求挣扎，小心翼翼靠近的样子，令粤尔迪克着急心痛又怒火中烧，他想杀了卡修斯的心都有。

可气愤过后，他又开始疼，心疼，他想等着布莱克回来，这世界容不下他，但格雷斯星会一直等他，可对布莱克来说，这里早就不能称之为家了。

他根本就没有家的，无论什么时候。

粤尔迪克越想越揪心，他看着布莱克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眼眸低了又低，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布莱克，和为父说句话吧，哪怕是骂我一顿也好…”

布莱克早已没了往日的心痛，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习惯了，看着粤尔迪克这幅样子，他竟然觉得有一丝好笑。

气氛冷到极点，仿佛这偌大的大殿内，只有粤尔迪克在自言自语。

间隔了几分钟左右，布莱克依旧连头都没转一下，冷着脸望着外边的雷雨交加，完全不给粤尔迪克一丝回应。

而站在二人身边的卡迪尔却有些着急了，毕竟他跟着粤尔迪克好几百年了，再熟络也从不敢越界，高傲强大的暗影系精灵王如今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如此的放低身段，苦苦哀求。

卡迪尔怼了一下布莱克的腰，小声道，“小孩儿，你灵魂出窍了？你老爹还等你回话呢，给点面子啊！”

没有回应。

卡迪尔真想治治布莱克这臭脾气，他溜到布莱克身后，整个手掌覆到他腰线上，察觉到异常的布莱克还未做出反应，双手便被卡迪尔治住了。

二人一前一后，布莱克始终只能保持一个姿势，他根本无法转身，手腕被牢牢禁锢住，他连回头瞪一眼卡迪尔都做不到，到底实力悬殊，布莱克气愤的同时也在迅速平静下来。

挣扎没有任何用，还会白白浪费力气，他选择了摆烂。

好吧，抓就抓嘛，反正卡迪尔这人就是有病，脾气阴晴不定的，嘴上说的和实际行动永远不符。

只是二人贴的太近，布莱克甚至都能感觉到卡迪尔的呼吸声，这姿势太怪异了，他无数次觉得卡迪尔就是个变态，变着法的戏耍他。

“卡迪尔。”粤尔迪克紧皱眉头，“松开。”

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不满，卡迪尔赶忙放开布莱克，笑呵呵道，“很久没回来过了，属下也怪想念他的，大人就别怪罪属下鲁莽了，一家人嘛何必这么拘束呢。”

这也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见粤尔迪克没说什么，卡迪尔继续道，“偶尔回来一次，其实也并非…噗唔！！”

卡迪尔被布莱克一胳膊肘差点怼吐血。

布莱克怒视着卡迪尔，“这么多年，你倒是越病越重了！”

卡迪尔捂着发疼的胸口，一脸的委屈，“开玩笑还生气呢？你玩不起。”

“你！！”

“好了。”

粤尔迪克笑了一下，“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他走到布莱克面前，温柔道，“儿子，我有东西要给你，给你准备了很久，一直在等你回来，和我一起去看看，你会喜欢的。”

“我不去！”布莱克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你的东西我不要，我也不想要，我就一条命，我不想折在你手里。”

粤尔迪克垂下眼眸，他咬紧牙关，尽力压抑住心头的苦涩感，像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悄悄侵蚀着他的内心。

他哽咽着，“我不会…不会再害你…布莱克，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如果我做不到，你杀了我都行。”

布莱克不屑一顾，冷哼一声，“杀你有什么用？”

“你…”粤尔迪克说道，“你不和我去看看，怎么会知道你不想要呢？”

布莱克深蓝色的眼眸对上他，轻轻挑眉一笑，眼里充满了讽刺与不屑，“你能给我什么？力量？权利？地位？”

“这些东西在你眼里视若珍宝，可在我这里，连地上一棵草都不如。”

布莱克话说的很直接，根本不给他任何希望。

“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

粤尔迪克一把抓住布莱克的双肩，情绪格外紧绷，他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你想要什么？布莱克，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布莱克没有挣脱，直截了当道，“我要母亲回到我身边，你能做到吗？”

粤尔迪克愣住了，他哑口无言。

布莱克感觉到双肩的压力慢慢减小，粤尔迪克松开了他。

他沉默了。

做不到。

布莱克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很美好，可越是美好破碎的才越严重。

他想要的，一共就那么几样，却总也抓不住。

他这辈子都在失去，在这布满荆棘坎坷的路上，一边拾起一边亲眼看着它变成碎片，抓都抓不住。

命运，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一次次在绝望中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