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民走在已走了许多年的繁华街道,不自觉地皱起眉,叹了口气。
他拐入一条小巷,想从小门直接进到自己房间,稍作整息再去拜见嗣父。
距离他负气出走已有月余。
他本以为像嗣父那样知书达理的人,一定能理解他心中所想,心中所奉行,能明白他不愿为儿女情长所累,不愿为家庭所累。
但嗣父还是为他定下了亲事。
自他九岁被过继到嗣父家后,一直恭谦有度,从没闹过不矛盾,只是谁承想一向理解他的嗣父这次竟这么坚决固执。
不愧是最繁华的地段,饶是在小巷中也有不少商贩。
小贩都已认识了林觉民,热情地打着招呼。
只是一向懂礼的林家小公子今日没有应声,只皱着眉头快步走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觉民想起自己曾经在考场上放肆都未曾被嗣父过多苛责,实在没法理解为何现今他那么顽固。
林觉民在自家后院的小门前站定,抬起一路看着地上的俊俏面庞。
他被惊得愣了愣。
只见有个姑娘站在门前,正看着自己,眼里盈满了泪水,脸上却带着女子少见的不屈和倔强,有些生气地微微屈膝,向他施施然行了一礼:“陈家小女意映,见过林公子。”
林觉民却还是愣着,被陈意映身上的特殊气质引得出神。
她竟没有裹脚?
林觉民猛地反应过来,耳尖泛红,在心里骂了句自己下流:怎的初次见面就打量姑娘的脚。
林觉民点了点头,态度可以疏离:“有什么事吗?”
陈意映像是有些生气,却没发泄出来,憋红了眼眶,低下头闷声道:“公子以后若要离去,可否知会意映一声?意映愿一同前往。”
林觉民被眼前透着浓浓的叛逆气息的姑娘弄得有些无措,皱了皱眉,带了些轻叹道:“陈小姐应另寻良人才是,意洞会另择日子上门退……”
陈意映猛地抬头瞪着林觉民,眸子亮亮的,林觉民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陈意映拿出自己的手帕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桩亲事不光是林公子,其实我也不很满意,但我又有何法呢?林公子大可退亲,另择良人,你是男子,必不会困扰,可意映呢?便要顶着您这曾经的婚约独身一辈子,若不是思及父母烦忧,我又何必到这儿来日日等着公子,低声下气地求你。”
陈意映说着,不顾林觉民的痴愣,跺跺脚走了。
林觉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是的的确被陈意映唬住了。
他头次见到像她那样柔弱,但又大胆的女子,身上透着书香气,却一点也不迂。
正想着,嗣父进来了,像是气急,却还是会端着读书人的架子,骂不出粗鄙之语。
林觉民经友人一番劝解,知道自己有错才回家,此刻当然诚恳应着嗣父的指责。
嗣父见他这样,也没了脾气,扔下一句“婚事没得商量,改日随我一同登门拜访。”便离开了。
林觉民又一个人坐在房里,觉得空荡荡的。
……大抵多个人陪自己,也不错?